第四十八章王权
白念从花桃那里知道了个消息，是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洛神村的事情跟皇帝沈沉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本意不过是安慰花桃，那个沈沉至少也算是爱她的，想让她不必想不开而去寻死，想起李常说的那件皇帝因为花桃笑了而赦免他的事情，便编排编排李常是她结拜大哥，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安慰，沈沉因她一笑而几乎成周幽王。
可是，花桃却摇头笑道：“可惜我是心有姬发的妲己，而他是为了固权不惜杀妃杀母杀妻的汉武帝。”
白念满脸惊讶，她瞧那沈沉还是挺爱这个女子的，只不过是方法有些激烈，而这样的男子确实不适合花桃，因为花桃不喜欢，所以这个男子势必会用更激烈的方式，最后的结果就是伤了花桃，这样的男子手握大权就是最可怕的。
花桃瞧见白念脸上的表情，笑了笑，似乎是想要把心底里积压许久的话给说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沈沉是爱我的，所以在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把我纳入宫中，我三年内就晋升了皇贵妃，晋升成皇贵妃后的一个月内又要被册封为皇后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甘心和嫉妒，他从小就没了母妃，不受自己父皇的宠爱，从小只有我和言侯两个玩伴，可我和言侯一起厮杀战场，我们早已经情定终身，也向先帝禀明等战争胜利后就请先帝为我们赐婚作为赏赐，他知道后就觉得是我们抛弃了他，他又要变成孤独的一个人，所以先帝突然暴毙在那场战争胜利之前，我的手筋在战争中被挑断，不得已因伤先行回朝治伤，却不曾想给了刚登基为皇的沈沉一个机会...”
“他为了要强夺你而杀了....”白念惊讶的开口，还想继续说的时候，花桃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脑袋，示意不要再继续说，她这才想起来此时她身在宫闱中，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只是她想不到这人间的王权之争和爱恋痴怨如此之怖。
沈沉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子，而杀了自己的父亲，只为手握大权强取豪夺，她手掌握紧，后背的不停的冒冷汗，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君莫来。
花桃抬起另一只指甲没有受伤的手看了看：“就是这只手，当年我就是这只手的手筋被挑断了，当年那柄长枪本来是直朝言侯的心脏去的，我心急之下伸手想要去拨开却没想到反被挑了手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敌人的兵都能杀到我方的阵营中心来了，可我这三年想明白了。”
因为一切都是有计法的，先帝的暴毙，花桃的受伤和沈沉恰到好处的登基，又或者是当初谢言侯死在战场上，这个世上的三人行就不会有谁抛弃谁了，因为三人行中死了一个人。
“可你这三年来都无声无息，好像已经全然接受了这样的局面。”白念张了张嘴，她这才知道神界不过只是才有了人间十分之三的样子，真正的人间是爱恨情仇、利益熏心和六亲不认，“为何今日如此激动？”
花桃吞了吞口水，眼中杀意闪现：“因为我不想成为他的皇后，成为他的妻，不想死了后都要入他的陵寝，只要他还有良知，我可以满足他脆弱的心理留在这宫里，让他觉得没有被抛弃，可我唯独无法容忍成为皇后这一件事。”她抬头看了眼白念一眼，“你知道成为皇后是什么意思吗，皇后是妻，妃是妾，妾可随意扔，妻要永陪随，死了都要陪随！死后画像还要挂在祠堂里被他的子孙敬仰，这样我连死了都不能去找谢言侯了。”
就是宫女的那句“要画帝后的画像，好以后悬挂在祠堂”彻底刺激了花桃的心。
白念不再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她为眼下的这个女子心痛，可是却无可奈何，她不能插手人间之事，不能动用法力让这个女子逃离出去，若是寻常百姓家她还可以出手，可这是皇宫，人间王权政治的中心，那位皇帝又是对这位女子如此执念，为了能够得到女子连弑父都能做到。
“白姑娘你觉得他因为我的一个笑而赦免了一个疏忽职守的卖官之人？”花桃见女子不说话，以为女子是在怨她辜负那个沈沉，她深吸一口气，想起那时候在殿外听到的事情，无奈的笑了笑，“洛神村的事情我很早就有所耳闻，听说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沈沉本就没有要杀那李常之心，我不过是个台阶罢了，让他下台的台阶。”
白念轻微皱眉：“贵妃是如何得知的，李大哥那时候明明糊涂的把洛镇和村子都给封锁了，我去的时候还好好说了一顿他，他才反省过来犯下大错，赶紧进京来向陛下负荆请罪了。”
当初她进去洛镇的时候，那里被李常封锁的严严实实，并以其他借口对外解释，她那时候也很惊讶一个小小的县尹竟然能够把消息封锁的这么严实，连跑出去的那些其他村的村民都没有把消息散播开来，难道那件事情其实早就流了出来，只是李常在掩耳盗铃？
“是吗？”花桃好像也有些意外，“我是前几个月听有人进宫向沈沉回禀此事，隐隐约约听到了洛神村无人落下来的，后来等那李常进宫来请罪的时候，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说到后面，花桃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缓缓抬头与白念对视，像是知道了什么，满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白姑娘，你让你那李大哥还是走远些比较好，那台阶可不是给你那李大哥下的，是给别人下的。”
白念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全是怎么快些出宫把这件事情告诉给萧舜，毕竟这件事情开始牵扯到了人间的最高政治权力的中心，是件棘手的事情。
“你大哥也是个台阶。”花桃突然又张口说道，“台阶已经给人下了，那台阶就是碍眼的东西了。”
“那贵妃...”白念抬眼看了看花桃，想起她说自己也是个台阶，“你没事吧？”
花桃像是卸下重担一样的吐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我想请白姑娘帮我一件事情。”
而后，出宫的白念就来到了谢府，听闻这谢府是武将世家，而花家也原是武将世家，只是花家满门出了两个幼女外，其余人全都战死沙场了，故而花家世交谢家把两个幼女接过府抚养，而谢家到了老将军这代，便也只有一个独子谢言侯，这个独子曾是汴梁城中人人都知道的纨绔子弟，勾栏女子他都很熟络，只是有了心上人花桃后便收起了性子，还主动请缨代夫出征，唯一的要求就是战胜归来迎娶花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也不如人算，他两年前战胜归来后，整个人也换了性子，性子沉闷了下来，以前是谁都拦不住的要出府，如今是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得见他出府了。
白念看了看手中的手帕，上前拉起门上的门环叩了叩门，很快就有一位小厮来开门：“敢问姑娘是？”
“麻烦把这块手帕交给谢小将军，就说桃花要谢了，让过路的人赶紧走，勿要脏了肩头。”白念把上面绣着一枝桃花的手帕递了过去，也把花桃的原话给转述了出来。
小厮接过了手帕，打量了下眼前气质不凡的女子，犹豫再三后，留下句“请姑娘在此等等，我去请我们家少爷出来”，关上门赶紧小跑着走了，白念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便走离了谢府门口，而等谢言侯出来的时候，紧紧握着手帕却寻不到人了，眼中难掩失落，可想了想又好像理解了女子的所做，毕竟宫里那位人上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们两个。
他垂头看着手帕，上面的桃花绣的极是难看，这是当年他绣的，他为了讨花桃欢心而绣的，可如今花桃将它送了回来，还留下了那样的一句话，那就说明...沈沉良心已经泯灭，彻底走火入魔了，让他辞去官职带着谢府离开汴梁。
可是那句“桃花就要谢了”又是什么意思，花桃...桃花...他紧紧攥住手中的手帕，转身走进府内，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
白念直接回了春风楼后巷的一处宅子里，为了在汴梁城方便行事，萧舜买下了这里，一是春风楼胭脂粉气很浓烈，人也是来来往往，可以隐藏他们一些魔力和神力，二是这里消息也好打探，虽说可以使用法力打探，可终究还是费神。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两人碰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你在宫中查到了什么？”萧舜想起洛神说的“王权富贵”四个字，直觉和女子在宫中打探到的事情有关。
白念把从花桃那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洛神村的事情皇帝早就知道了，在李常封锁洛镇之前知道的，而且花桃说皇帝之所以放过了李常是因为他要给一个人台阶下，会不会是天讷？”
“是他。”萧舜点头，他今日就是到查这件事情的，自然这件事情是无意中查到的，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天讷跟王权有什么关系，“李常的官是买的，而据我所知就是跟天讷买的，李常买官只是为了提高民籍，并无心这些当官之事，所以跟他有关联的就只是天讷，要说台阶也是为了给天讷下，毕竟卖官这事在人间是要株连九族。”
白念有些懊恼的咬着嘴唇，她开始想不通了，为什么沈沉要害怕一个不算怎么有实权的尚书郎，难道只是因为这个尚书郎是花桃的姐夫？可这样似乎又有些不合情理，花桃似乎并看不惯自己姐夫的行为，沈沉应该知道这样做是无法讨女子欢心的，可又是为了必须要给一个没有实权的尚书郎台阶下。
“洛神村那件事情会不会是天讷为皇帝做的？”萧舜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有可能。
白念存有怀疑：“不说皇帝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百姓，单是时间上来看也不对，那尊洛神像是百年前就有的，那时候皇帝还没有出生。”
“岁月花！”白念和萧舜对视着，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岁月花这个术法是上古之法，后众神渐渐察觉出此法若被有心人利用定会扰乱秩序，所以此法没有传授任何人，随着他们的寂灭也一同消失了。
除了....除了....
“你阿母神女会此法。”萧舜说道。
白念张口无言，想要辩解却又觉得辩解也无用，只能是苦笑的自嘲道：“神君还在怀疑我？”不等男子回答，直接起身往门外走，心急之下用了移形换影直接到了门外，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屋内的男子，气呼呼的道，“反正这事跟我跟魔族都没关系，你们神族休想把这脏水再泼回来，反正我是个短命之人，大不了最后和你们神界一起抱团去死。”
如今这副模样俨然像极了当年在人间做夫妻的他们，他们那时候吵架就是这样，白念的神情也和现在相差无几，总是会走到门口气呼呼的抛下狠话然后再走，之后就等着男子来找她。
萧舜也觉得这样生气的女子很是久违，他下意识的就抿嘴笑了起来，人也早就移形换影到了门外，伸手拉住了女子的手腕，无奈的解释道：“我没有怀疑是你。”
“你说我阿母会，那我是她女儿，哪有母亲不传女儿的，你这不就是在变着法说我会吗？”白念试图挣脱开男子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她也放弃了，改为怒目圆睁的看着男子。
“你这身子根本就学不了岁月花。”萧舜瞥了眼，“岁月花因为是要以身回到过去的岁月，整个时空都有巨大的灵力影响本身，你莫说是凝法成花，你连一朵花瓣都凝不出来。”
白念虽然知道这男子没有怀疑自己了，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还是被说了坏话，她斜眼上下看了看男子：“那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萧舜如果要说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就势必要说出洛神，而和岁月花有关除了白念就是洛神了，洛神有整个洛水水系来和时空灵力抗衡的能力，而洛神也是神女最爱的一位义妹，岁月花完全可能传于洛神，因为神女相信洛神心性始终善良。
可如果神女她知道，自己一直相信的洛神最终还是辜负了她，她会不会感到失望。
反正最终的事实就是，他瞒了这么久，如今不管如何，他都要告诉女子洛神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和洛神相关？”白念一下就猜中了男子的所思所想，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男子，“你该不会是又要把脏水泼到洛神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