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花桃
等到酉时三刻的时候，尚书府突然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去到了尚书府正门，而白念和萧舜等被请来表演助兴的是没有资格去接待的，所以去的都是尚书府的夫人姨娘和小姐，因为皇贵妃花桃的娘家早就没了，从小和姐姐住在世交的谢将军府上，姐姐出嫁给常清后，谢将军府和姐夫尚书府自然是尚书府成了省亲的地点，听说这个花贵妃本想以谢将军府为娘家省亲，却被皇帝直接拒绝了，后来她不得已只能回尚书府省亲，不过她却坚持要谢将军府的人一同过来尚书府叙叙旧。
戌时一到，这场为皇贵妃花桃办的省亲宴也如约开场，晚宴是在一处水榭处举行的，栏杆两边就是湖水，木道也是架在湖水上的，沿着木道一路走去就是一圆形平台，不过却被一白色帷幔一分为二，帷幔里头坐着的是那珠钗叮铃作响的皇贵妃，帷幔外面的两侧是尚书郎常清也就是附身上去的天讷，还有皇贵妃花桃的姐姐常花氏和谢将军府的谢老将军与其夫人和独子谢言。
白念和萧舜还有被请来的一些杂技者都在一处小院子里等着，白念和萧舜是最后表演助兴的，他们大概等到了巳时一刻才终于到了他们。
“春风楼的清倌！”前来通知的小厮喊道，“要到你了，赶紧着点，可别耽误了，小心老爷罚人。”
小厮口中的老爷自然那是常清，不过在白念和萧舜眼中是天讷。
白念由萧舜扶着起身，从心芍手中抱过琴，朝小厮点了点头：“劳烦小哥了。”
“这位是谁，我们可只清了春风楼的一位。”小厮疑惑的打量着身高八尺的萧舜，“再说你们春风楼什么时候也有男倌了。”
白念看了眼，想起先前萧舜说的，赶紧解释：“这位是我的知己，这次为常尚书和皇贵妃表演的是《朝凤》，需他吹箫和我一起合奏，才能将这首曲子的精髓弹奏出来。”
说了这么多，不识字的小厮一个字也没听懂，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走在前头带路了：“赶紧着吧，我们老爷可是对你们春风楼的曲子钟情的很，可别让老爷失望了。”
“定然不会。”白念也只答了四个字，然后抬头怒瞪了眼男子，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在那小厮说出“钟情”二字后。
萧舜又何尝不是心里莫名发冷，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他都无法预料到的事情，不是那洛神的事情，是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他在看到女子的眼神后，竟鬼使神差的去握过女子的一只手，而本来双手抱琴的白念突然一只手被拉走了，此时完全是靠一只手臂的力量在抱着琴，她偏头嗔了眼萧舜，想要抽回手抱琴，可被男子握的紧紧的。
她还想继续和男子的手作斗争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的萧呢？”
待会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奏的，不可能施法变出来。
萧舜另一只垂着隐在广袖中的手露了出来，手中正握着玉箫。
“好了。”小厮停了下来，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你们走过去吧，就在那木道上弹奏，琴桌已经摆好了，赶紧过去吧，别让皇贵妃久等了。”
白念也不再语，萧舜只得松开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去，不过那些人的眼神却都不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毕竟在这些眼中只是取悦他们的，何需抬眼看，他们都在瞧着主座的皇贵妃，不过皇贵妃在往谢家那边瞧了瞧后，许是怕人起疑，才将目光移到了走到木道上的两人。
两人微微低头表示一些尊敬，白念将琴从包裹着琴的布袋中取出，而后归置在矮矮的琴桌上，人也缓缓跪坐下去，芊芊细指摁在琴弦上，微微抬头看了眼男子，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后就开始了弹奏。
就在抬头对视的那一瞬间，白念觉得她好像回到了当年在人间乡野村子生活的时候，那时闲来无事，她才去买了一把琴回来弹弹，而萧舜看见后，第二日也去了买了个萧回来，只不过那时候的是木萧，因为他们都隐藏身份，在对方眼中都是没钱的，此后每天的黄昏时，她弹琴，萧舜吹箫来合奏。
她突然想起，那勾栏老板娘梅姨好像说过是萧舜说，她会弹琴的。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男子许是也注意到了目光朝她看来，而后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好好弹奏，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听着自己弹出的琴声，早已不是那首早就商量好的《朝凤》，手下所弹奏的琴早就跟着她刚才的遐想而流出了低缓的音律，没有忽高忽低，亦没有太多华丽的音律，只是一些细细诉说的生活琐事的感觉，而萧舜竟跟着她合上了旋律。
琴声和箫声合在一起，倒像是夫妻间的互相跟随，白念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说了，毕竟在皇贵妃的省亲晚宴上奏出这种曲子，始终不合时宜。
一曲完的时候，白念赶紧要起身谢罪，却因为跪坐腿部有了麻感，萧舜赶紧伸手来扶，她站起来后赶紧撇开男子的手，弯腰请罪：“请皇贵妃恕罪。”
帷幔中的人轻笑道：“你有何罪？”
“民女在皇贵妃的省亲晚宴上奏出这种不合时宜的曲子。”白念又道，“不过此事全是民女的错，与民女这位知己无关。”毕竟他神族是不能扰乱人间秩序的，萧舜若要被关押起来定罪，必定会施法。
花桃却好像并不在意刚才曲子的事情，反而问道：“知己？本宫瞧着像是一对情意绵绵的夫妻，让人好生艳羡...”她说到此处的时候，斜了斜视线，却最终归于白念身上，“本宫并不怪罪，倒觉得刚才的曲子甚是悦耳，比那些华丽的音律好多了。”
白念知道要谢恩了，在人间便是这样，那些权高位重着只要喜欢你的东西就好像是天大的恩赐，需要谢恩，她叹了口气，想她也是尊贵的魔主，等把那天讷抓到后，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全都讨回来：“娘娘能够喜欢已是民女此生之幸。”
而此时，一直盯着白念看的常清也说话了：“哈哈哈，既然娘娘都赞赏你了，那以后就天天来我这尚书府弹奏，也能让我日日听着感念娘娘对常府的再生之恩。”
花桃的得宠和晋升，让他成为尚书郎，让他成为人人巴结的常清，确实是再生之恩。
白念心里确实屏住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今晚会出事，而萧舜眼中的杀意也渐渐升起，花桃在瞧见白念身边男子眼中的情绪后，微微抿嘴一笑，她想，她不能获得完美的婚姻和夫君，帮帮别人也算是成全自己了。
“常尚书，如今朝野对你埋怨极多，若还日日听曲子，岂不是更加荒废政事了。”花桃是清楚自己这个姐夫的性子，而她姐姐又太爱这个人，怎么也不肯和离，说来其实也奇怪，明明之前她这个姐夫极是清廉，不沾女色对她姐姐用情至深，如今怎么...她摇了摇头，“不要仗着本宫是你小姨子就无法无天，要时时记住正因为本宫是你亲人，你才更要勤勉，好让本宫在皇上跟前也有脸。”
常清还是偷着瞟了几眼木道上的女子，可最后还是点头称是，但他心里想的是等这小姨子回宫了，又管不了宫外事。
花桃似乎也是看透他的心思，对着木道上的女子道：“本宫极爱听你弹奏，日后便进宫为本宫专门弹奏吧。”
白念是求之不得：“是。”
“抱歉了皇贵妃，在下夫人有孕在身，不宜劳累，今晚过后便要回老家去了。”萧舜却半路开口，脸上表情严肃的很，连白念都被吓着了，竟然都能编出她有孕在身的事，难道是不想她进入进宫？
花桃却没有听进去，对着白念招了招手：“你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白念刚要抬脚走过去，却被一脸严肃的萧舜眼疾手快拉住了手腕，白念不知所以，却知道如果今晚不顺从这些凡人的话，必定会暴露身份而不得不施法，可如此他们怕是会被天神挑错挑到万年之后。
最后，白念还是挣脱了萧舜，绕过琴桌，缓缓走了过去，花桃透过帷幔瞧着，竟觉得恍如一个不染尘世的仙子走了过来，虽然那些仙子应该是穿白衣裳的，她惊讶于自己的想法，眯起眼透过帷幔仔细看了看，虽然看不太确切，但能看出女子上穿着对襟衣，下着百褶罗裙，百褶罗裙是红色，上面没有一点的装饰物，对襟衣共有三层，能够看出最里面两层皆为白色，层层相叠，都露出了襟边来，最外面的那件外衣是红色。而她没有瞧到的是红色外衣上面用白线绣着些星辰云海和一些花草还有一些飞禽走兽在上面，魔界那座宫殿的壁画绣了一小部分在衣裳上。
等女子走近，花桃这才发现她最讨厌的十字髻在这个女子身上竟是如此好看。
“参见皇贵妃娘娘。”白念行至帷幔前二尺处，常清眼中的玩味也更重了。
花桃瞥了眼常清，示意让女子进到帷幔里面来，女子刚掀开帷幔，就被她直接拉到了身边，耳语道：“我这姐夫近几年是个色胚子，嘴上答应着，等我回宫了，定会派人去翻天覆地的找你们夫妻二人，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已婚，是不是怀有身孕，所以待会去跟你那夫君说说吧，随本宫进宫，其实说是帮你，也算是帮我解解闷。”
白念透过帷幔看了木道上的人，最终点了点头，天讷的事情或许还可以让这个女子帮帮忙，人间的事情有人间最得宠的人帮忙也是好的，他们也不必顾及太多了：“多谢娘娘，民女会去跟他好好说的。”
“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进宫。”花桃说完后，就让白念走了，也顺便直接让两人退下了，她看了看帷幔外面两侧的人，由人扶起身，却并没有走出帷幔外：“本宫前面和姐姐叙旧完了，现在想和谢叔叔一家叙叙旧，姐姐和尚书就先退下吧。”看了看旁边站的的侍婢，“你们也都退下吧，不要打扰了本宫的叙旧。”
站在女子身后的侍婢面面相觑，想起来时那个冷面帝王的吩咐是让她们寸步不准离开这个皇贵妃：“娘娘，奴婢...”
“本宫让你们滚下去！”花桃向来是贤德出名，此时也发了脾气，侍婢赶紧退了下去，却在水榭之外的石道上等着，虽听不到说什么，却能看到，谁不知道这位皇贵妃和谢小将军谢言侯有过旧情呢，或者是一直有情，却被他们把女子皇帝夺了去，她们其实也可怜这位女子，所以只要不做出什么过分行为就好了，她们也好交差，毕竟皇帝派来的人不止她们。
“我是不是没有那么温柔了。”花桃突然开口，眼眶湿润，她也曾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和谢言侯情意相投，她也曾是个将军，和谢言侯并肩作战。
谢府的人都没有回话，在花桃心灰意冷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回答：“他没有实现让你幸福的承诺。”
因为谢府都知道二人爱而不得，谢老爷和谢夫人也曾将座上的人看作了自己儿媳来对待的，谁知道三年前...突生变故，所以此时他们都没有打扰，也没有走，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他们在，那位九五之尊才不会生疑。
“他不能实现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自然无法让我幸福。”花桃深呼吸了几下，“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我所爱之人。”
谢言侯喉结分明，虽然是武将也没有那么粗壮，只是因为常年在外皮肤有些黝黑了：“娘娘该回宫了，否则陛下又该来尚书府寻你了。”
花桃重重的点了几个头，而后直接绕过帷幔走了出来，谢府的人立马起身低头回避，谢言侯也不意外，花桃瞧见了，停住了脚步，曾经这个男子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她特地为他画的妆容，如今却需要回避，她愤怒之下，几步就走到了男子的跟前，发髻上的珠钗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响声更为刺耳，她终于明白那个男子要她一定穿的这么华丽的目的了，她抿了抿嘴角：“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他何止是对不起我们，他对不起的是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你为他在战场厮杀，他却抢了你的心上人，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在三年前，他登基的时候受伤回朝，给了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