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头牌
“我四万岁那年其实根本就不会打战,也不知道什么阵法,要如何去督战。”两人坐在别人的屋顶上,萧舜回忆着当年事,他并不觉得那是段不能说的往事,因为不能说的往事是痛苦,是伤疤,是可以被别人撒盐就轻而易举让你痛的伤疤,而他阿父说过,司战神君可以流血、身上也可以有无数的伤疤,但心里不准有半点的伤疤,身上可以痛,心里也可以痛,但不能一直都痛。
白念皱着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的偏头看着男子,她记得那一战的时候她刚刚出生不久,那些事情她都是听自己阿母讲的,说神界一位天才少年竟打赢了他的阿父,那时候她阿父正值巅峰时期,连天神都奈何不了。
“难道战炎神君从未教过你?”她还是不相信,这种世袭神祗该早有准备才是。
萧舜摇摇头:“他觉得作战之术是打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有的作战方法。”
“那...”白念咽了咽口水,“你当年究竟是如何赢的我阿父?”
萧舜的目光突然一滞,只说了一句“不怕死就能赢”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他不想卖惨,让人生恻隐之心和卖惨是不同的,他只是想让这个女子对自己也生点恻隐之心,如果当年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那便是卖惨了。因为当年他是赌上了神界所有人的性命,还有自己的一颗心才赢的了个两败俱伤。
所有人都不知道,生而为神的他其实是有心的,而神有心,无异于是异类,所以他一出生的时候他阿父就将他的心封印了,那张战役中他用自己的心赌了一把,赌自己的这颗万万年都难以得见的神族心可以胜过魔尊沧龙赖以生存的心魔,所以他将心解除封印,从胸腔里拿了出来,庆幸的是虽然两败俱伤,但是他还是击退了魔尊沧龙,保住了神界,保住了他阿父。
他用了整整两万年才适应了没有心的日子,成了一个真正的神族,没有心的神族。
“看来我们一直都很适合做夫妻。”白念笑道,她知道那六个字里面的痛苦和重量,可是萧舜既然不想提那就证明他不想让自己对他露出同情,她看向满脸不解的男子,“我的战术也是不怕死就能赢。”
萧舜浅笑点头,这点他很早就领悟到了,不过她的不怕死里面看似横冲直撞,莽撞的很,其实却有无数的玄机在里面,比如让自己的属下去闯那个连环阵,她其实早就知道连环阵单人进入,只要有勇气不回头,一直冲就能出去。她一想让那个人出去神界报信,二是如果注定会败的话她也不想让那个被她带上来的人死在神界。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说出来,没人会喜欢自己的战术被参透。
“你夫君是什么样的?”
白念怔住,偏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男子,扯了扯嘴角;“只要我生气就会说尽甜言蜜语哄我,虽然大多数都是他惹得我生气。”她突然想起那年竹林的事情,又笑道,“他明明知道那样做我会生气,可他总是会不管不顾的去做自己的认为正确的事情。”
“如果你先遇上的是我...”萧舜突然开口,一开口就是问些奇怪的问题,他最后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抬头看了看天色,“快到尚书府晚宴的时辰了,先下去吧。”
他本来想问的是,如果先遇见的是他,那是不是他就不会是那个替身了,两人刚开始相见在他司战宫中的对话始终还是历历在目。
这个女子施法让那最毒的飞禽咬上自己的腿,借此摔倒在他身上,就是看着他的样貌发楞,第二次与他在司战宫中煮茶品茗,也是瞧着他的脸发楞,说他与她的人间夫君长的极像。
白念也跟在萧舜后头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她知道男子要问的是什么,却也没有开口回答,只要这个男子一天不恢复记忆,那她现在只要多说一句夫君的话,这个男子就会乱想,她突然有些懊恼的重重咬了下下嘴唇。
她怎么也想不到神族战神司战神君在不记得往事后,还会被情所困,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是被她的情所困。
两人隐身,随后就施法下了屋顶,寻了处无人的角落后才显身,两人直接到了一处宅子,却不是那种富人住的宅子,这宅子隐在市井中,是那普通人家所住的,两进一出的宅子,刚推开紧闭的木门,就瞧见那勾栏的老板娘和几位勾栏女子正在里面待着。
白念满心疑惑,刚偏头想要问,萧舜已经答了:“这次我们以春风楼的清倌去弹琴吹箫。”
“春风楼也有男倌?”白念刚走了几步,就被勾栏女子拉了过去,直接摁坐在了一面铜镜前。
女子听见白念的问题,不由得嗤笑了声:“夫人,我们那春风楼是男人逍遥快活的地方,怎会有男倌。”
白念惊讶的抬头看着萧舜,萧舜面无表情,轻声道:“你是春风楼新招的清倌,我是你的知己,你邀我一同去尚书府与你一起合奏。”
“萧舜!”白念咬着牙,每个字都咬了重音,“你就不怕我被...认出来?”
“不会的。”萧舜看了眼在场的人,最后又道,“你嫁给我的时候,大哥已经出走了,没见过你。”
白念故作傻笑,垂头仔细想了想,好像她和那天讷确实没有见过,心也放下来了,因为有春风楼的人她是绝不可能施法变个容貌的,要是那天讷见过她,这场戏就完全散了。
她的一头长发在女子一双乔手挽成了十字髻,妆容也是淡抹相宜,她不由得感叹人间女子的手真是巧,亏她在人间也生活过许久,手也还是没有这么巧,她本以为好了,刚想要起身,怀里就已经被勾栏的老板娘塞了一套衣裳过来,她垂头看了看手中红如艳阳的上衣罗裙,挤出了个笑:“我这身衣裳应该很配清倌这个身份吧?”
她今日穿的流云裳,白云作布织出来的。
勾栏老板娘只瞧了一眼,就直接摇头否决了:“夫人,您就听我梅姨的,您这身太素了,皇贵妃的省亲晚宴是喜事,怎么能穿一身白呢,红色的才好,而且这十字髻配红色的才好看。”
最后白念被梅姨半推半就的给推进了里屋去换衣裳了,梅姨看见女子进去了,双手抱胸瞧着萧舜:“萧公子想自己夫人穿红色罗裙,自己直接说不就成了。”
“我说她未必肯听,只是她一直都穿素色的,突然很想看她穿红衣。”萧舜低头笑了笑,那身罗裙确实是他买来塞给梅姨的,也是他说要梳一个配得上红色罗裙的发髻,而十字髻确实很好看,应当是配得上那身衣裳的,而那身衣裳也应该能配上女子。
梅姨满脸也都是对这对夫妻的羡慕,或许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是时光,又或许是她也曾想过和心上人这样,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在汴梁城开了间勾栏场所,可能是心上人不告而别,她伤透了心才满心投入烟花场所。
“你们成亲的时候,是不是很热闹,众人都祝福?”一向圆滑的梅姨突然掏心窝子的问道。
萧舜楞住,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作答的时候,白念恰巧出来解了围,她刚好听见了梅姨的问题,她看了看萧舜,才转头跟妇人说道:“并没有很热闹,只是邀请亲朋好友在一起吃了饭。”
“真好。”梅姨点了点头,瞧见萧舜看着白念眼睛都未曾眨过,嗤笑道,“萧夫人,你看萧公子都被你迷晕了,这身红衣裳多好瞧啊,你还年轻,应该多穿些这样的颜色,最衬你这样的年纪了。”
白念闻言看向萧舜,却发现男子早就恢复了平常模样,她小碎步跑到男子跟前:“好看吗?”
萧舜轻轻点头:“可以做春风楼的头牌了。”
这时,梅姨和几个还在的勾栏女子一同笑了起来,全都开始打趣萧舜,无非都是那些“萧公子您当真舍得?”“萧公子这样说,我可容易当真,真把萧夫人拉到我春风楼去了。”
“尚书府的晚宴是不是快开始了。”萧舜也笑了起来,不过笑的让人心里发慌。
梅姨也记起了正事,让身后的姑娘拿了一把古琴出来,梅姨接过后就直接递给了白念:“萧公子说夫人会弹琴,所以我就去寻了一把琴来,到时候门外会有马车来提前接你们去尚书府,记住到了尚书府千万别乱走乱跑,这次可是皇贵妃省亲,得罪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连我春风楼无无法逃过。”
白念和萧舜都点头表示知道后,外面的敲门声也一声声的响起,几人都齐齐看向门外,有人赶紧走过去开门,见是赶马车的车夫,梅姨赶紧把萧舜和白念送上马车,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再三嘱托,最后直接把身边的一人也给推上了马车上:“这是在我身边侍候的丫头,叫心芍,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在旁边提点你们,让我心里头放心些。”
马路从小路驶向一条大街道,走的自然不是汴梁城的主街道,像这样的马车是无法驶在主街道上的,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也提醒了声:“公子小姐,尚书府到了。”
心芍先下的车,之后白念本来想先下,却被萧舜抢先了,等到她看见伸过来的那只手的时候,抿嘴一笑,轻轻搭了上去,萧舜温厚的手掌在感觉到温凉后,紧紧握住,让白念借力下了马车。
“这是尚书府后门,像我们这种勾栏场所的人只能走的了后门,后面出来的时候也要从这里出来。”心芍贴心的为两人解释,“马车到了时候就会来这里接我们。”
两人也立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不是神君和魔主,只是人间春风楼的一名清倌和清倌的知己。
之后,有尚书府的小厮出来引他们进去,两人跟在引路的小厮后面,心芍则跟在白念的侧后的位置。
“你就不怕我被那贪色的天讷瞧上了?”白念看了看前后,压低声音小声道。
“他喜欢妖娆媚人的。”萧舜自然是心里有把握,才会让女子打扮的这样,白念虽穿的一声红衣,却是对襟袍,看上是温婉大方,如江南的小女子,和妖娆毫无半点关系。
白念也点了点头,想起先前她换衣裳听到的话:“以后想瞧我穿红衣裳直接说便是了,不必麻烦梅姨了,女本就为悦己者容。”
她在里头换衣裳的时候全都听到了,其实里屋并不隔音,像是梅姨也知道的,故意说出口让她听到,让她知道身旁这个男子的真实想法,她总觉得那个梅姨定有一个曾让她痛彻心扉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