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温存
不过才过去一天，紫叶就已经焦虑到不行了，她也开始和萧舜一样，无法入眠，第二天夜里，她开始不停的在萧舜和女子的房外徘徊着，双手紧握作揖像是在向在上天祈求着什么，后来她潜入了房内。
天一亮，就传来了女子醒来的消息，无界不解的赶紧下榻跑去看，而仅有一墙之隔的紫叶却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的动作，之后缓缓合上眼似乎是想要休息一会儿，可是明明疲倦不已的她一闭上眼睛却没了倦意，但就这样睁着眼睛又十分累，累到她永远不想醒来，但想一想她没有多少年的活头就可以做到永远不醒来了，这样睡过去多亏，就也起床了。
起床的时候她还是在想，萧舜那个人怎么就可以做到半个月来日日夜夜都不合眼呢，到底还是年轻好。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走近房内，就见到萧舜正在对坐起身来的女子问个不停，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有没有饿了，或者是不是想要再好好睡一觉？不对...你刚睡了这么久醒来，不能再睡了，要是你睡过去又任性的这么久不醒来...”
在床榻上坐起身来的女子轻轻依靠在萧舜的怀中，整个人还是那样苍白无力，好像和之前的区别就仅仅只是醒了过来一样，她嘴角含笑的听着男子有些杂乱的语句，听的很耐心，没有半分要打断的意思，直到男子越说越不对劲的时候，女子才略显吃力的开口：“我哪有任性，又不是我不想醒过来。”
萧舜立马就笑了，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你没有任性，是我太无能，连你都护不住。”
白念也笑了笑：“你要是早点认出我就是你的念念，我们就可以逃到一个世外桃源去了，什么也不管。”说到此，白念抬眼和坐在外间茶桌旁的无界透过珠帘对视了一眼，无界立马愧疚的撇过视线，她也微微垂下眼眸，“什么六界，什么生灵涂炭，什么魔族，都与我们没关系，等你救了你父母...”
“念念，我只有你了。”白念话还未说话，萧舜突然换了个姿势紧紧抱着她，将沉重了许久的脑袋轻轻窝在她的颈窝处，眷恋的将她的气息都吸入鼻中，语气也是极累，无界见状，赶紧起身要离开，见到门外的紫叶也一并拉着离开了，短时间内，这对死别重逢的眷侣是无法注意到旁人的。
紫叶却转头看了一眼屋内，恰巧白念也抬头看过来，她见到那个女子朝她弯嘴笑了笑，好像什么都了然于胸一样，比她这个老婆子还看透世事一样。
白念也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听这个男子叫她念念了，死了一次，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听着耳畔疲倦和依赖的话语，她鼻头一酸，伸手轻轻抚着男子的后背：“怎么了？”想到后面可预知的事情，她抿了抿嘴角，悲伤可见，却还是笑着道，“你不止有我啊，你还有元法仙君，还有那只小凤凰.....”
“可他们都不是你。”
白念还想要继续列举下去，萧舜的一句话就轻易把她打败，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稍微哽咽了一下，随后也反手紧抱着男子，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还在，我在这，我永远都在。”
可说完这些，她眼中的悲伤和痛苦更浓郁了，她不能让这个男子太依赖她，她也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司命神君的那句“痴情的神会一无用处”，因为当他情痴的人不在了，他的魂也就走了。
“我渴了...”白念松开男子，见男子还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无奈的伸手轻轻捏了捏男子的耳垂部分，萧舜的耳垂只有一点点，但她却极喜欢捏着这里。
萧舜一听，立马松开女子，赶紧起身往外间的茶桌边走去，随后白念也跟着下了床榻，可却因为躺的太久也没有营养，她一下床榻，就双脚无力的直接跪坐了下去，萧舜见状，吓得滚热的水倒在了手背上，却根本顾不得烫伤带来的痛，放下茶壶茶杯，赶紧到了女子的身边，心疼的伸手轻轻抓住女子可摸到骨的双臂，心里在想着日后一定要把这个女子给养的白胖一些，把这些天的补回来，边想着边要稍稍使力扶起女子，却没想到女子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是直接有目的性的低头俯身，轻轻伸手去触碰着男子的脚。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触碰，却又小心翼翼的赶紧收回手，因为鞋底完全是穿的，还有一些腐肉外露了出来，地上是他刚刚走出来的血脚印，白念雾眼朦胧的抬头看着男子，有些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给我看看你的脚。”
萧舜也依旧要扶起女子：“你先起来，你刚醒来，地上凉对你身子不好。”
女子依旧倔强的伸手死死的扣住了床榻边，就是不愿起来，他也不舍得用太大的力气，只能带着宠溺的无奈道：“你起来我就给你看。”
“不准骗我，否则....”
“好，不骗你。”萧舜生怕女子说出那些“否则就永远离开”“永远睡过去不醒来”的话，赶紧就点头答应。
白念这才放心的由男子温柔的扶起，刚坐到床榻上，她就立马伸手拍了拍旁边：“坐下。”
萧舜见到脸色惨白，消瘦的快咯人的女子，更心疼了：“你刚醒过来，脸色还这么苍白...”
“算了，我还是睡一会儿吧。”白念也突然就松了话下来，不过转瞬又是说道，“睁着眼睛实在是太累了。”
“喏。”萧舜赶紧就脱掉没了鞋底的鞋，翻身上床，将脚伸了过去，却是不敢露出脚底给女子看。
而女子直接就把他的脚给翻了过来，直接脚底朝上，白念的呼吸瞬间滞顿了，眼睛不停的眨了好几下，眼眶直接就红了。
这哪里还是一双脚，脚底腐肉横生，连骨头都烂了好些，上面还有满满的灰尘和一些细小的垃圾，她的眼泪也直接掉落在了被褥之上，她还想继续看的时候，萧舜赶紧把脚给收了回去，随后坐近了一些，赶紧伸手轻轻拂去女子挂在脸上的泪水，女子却眼尖的又瞧见了他虎口处的上那块腐肉留下来的疤痕。
“你怎么这么多伤？”白念双手紧握着萧舜的一只手，心疼到用指腹不停的抚摸着那块疤痕，语气里有埋怨也有自责，她知道这些伤一定都通通与她有关。
萧舜没有把手抽回去，任由女子轻轻抚摸着，好像只要女子抚摸着，这伤就会立马好起来，这一刻的时光岁月是极其温柔的，恍若回到了在人间生活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们才最快活。
突然，他就想做个凡人了。
因为对面的人是她，所以他才会恋凡。
“你饿了没有？”萧舜突然抬头，把视线落在了女子的脸上，说出了一句毫不相关的回答。
白念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松开男子的手，而后点了点头，尽管她现在是不能吃任何东西的，可她想眼前的这个人肯定也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好好吃饭，身形瘦了，以前刚好能够撑起来的衣裳也都变得有些松垮了，还有眼睛下面的那一圈乌青甚是让她心疼。
萧舜听到后，立马就下榻要走，白念赶紧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他轻轻一笑，变幻了双新鞋出来，觉得女子应该放心了，又要起身走的时候，女子却还是紧紧扯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你脚底的伤不能再沾地了，我去吧。”
“你有多久没吃我做过的饭了。”
“好几百年了。”在人间做夫妻的时候，他们两人各自都练就了一身好厨艺，皆是为了在对方生气的时候用来哄对方，她记得最后一顿饭，好像就是那时候她身上的病越来越多了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的，一直都是男子在做饭了。
所以她吃到的最后一顿男子做的饭，就是在这个男子去照顾那片竹林的早上，就是那一顿早饭。
萧舜一笑：“那你想不想吃？”
在萧舜的循循诱导之下，白念吞着口水点了点头，她想吃可她吃不了。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做。”萧舜立马就起了身，等女子反应过来被骗了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出了房。
白念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突然就猛地松了口气下来，整个人终是再也撑不住的倒了下去，眼睛也缓缓合上了，只有微弱的一点呼吸还在证明着她不是又死了，她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中，能听见所有声音，却不能醒过来的黑暗中。
她害怕这样的黑暗，可她又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黑暗，她甚至开始想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要再次感受活着的喜悦，为什么要她再次感觉到萧舜的柔情蜜意和痴情，她以后要怎么舍去。
那个男子在感受到失而复得后又怎么还会彻底松开她的手。
白念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一丝昏黄的光亮，耳边静悄悄的，没有瞧见萧舜的她心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恐惧，她以为自己醒过来了。
可难道她没有醒过来吗，她还是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吗。
她往光源处望去，可为什么突然又有了一盏油灯，是来引她走过这片黑暗去寻阿母的吗？
她掀开锦被，双脚拢上规规整整摆在床榻边的鞋，双腿的无力让她初站起来的时候左右晃悠了一下，而后赶紧寻着手边的东西支撑着自己一点点的往那边移去，光亮就在一片珠帘之后。
走到珠帘前，她也没有再继续走了，她总觉得这片珠帘就是隔绝两个世间的东西，可她还是忍不住的伸出手想要抓住珠帘后的那一抹昏黄光亮，那是如今唯一可以稍微温暖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冷了，魔令冰冻的刺痛感好像还残留在她的心间。
虽然...她已经没了心，她和萧舜一样都是无心人，可是萧舜无心可以活，她无心会死。
是会死的。
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