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起微澜
好在王妈内行,懂得民间办丧事的习俗。她忙前忙后,指挥张罗,买来上等柏木棺材,为死者穿上了老衣,找阴阳到乡下去找风水好的墓地等等。丁府为大太太设起了灵堂。白花、白绸、白灯笼、白帐子,满院满屋都是白的世界,中间挂着大奶奶丁梅的遗像,下面桌上有死者灵位“新故显妣丁氏老孺人之灵位”。遗像两边那幅“贞节表率,虽死犹荣”的黑底白字对联,显示出后人对大太太一生崇高的评价。
尸体已经入殓,只是入殓后棺盖没有盖严实,留了点缝,说是要等大儿子丁绍轩从日本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尸体要停七天,停尸棺下一大碗清油,一根灯草,点燃一盏幽冥的引路灯,那是怕亡灵在阴间迷路,找不到去投胎的方向。整个灵场让人感到几分冷寂,几分阴惨。
每天晚上有几个道士要来做“法場”,整得丁府深夜念经声、锣钹声、真哭声、假哭声,鬼哭狼嚎,阴风惨惨。
过了几天,在通往丁府的石板道上,一辆人力车拖着两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时髦年轻人,向丁府飞跑而来。到了丁府大门口。二人从车上提下大皮箱,向车夫付了车费。
丁绍轩在日本接到电报后,和同学石重阳日夜兼程回家奔丧,从日本回来了。丁绍轩上前推开厚重大门,徐三更见大少爷回来,忙迎了上去,接下两个人的大皮箱,跨进门就大声武气地对内喊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满丁府上下个个向丁绍轩投去惊喜的目光。
大少爷丁绍轩和同学石重阳直接来到母亲灵堂。丁香披孝正在灵堂烧纸钱。见大哥和石重阳回来了。丁香哭啼喊道:“大哥,重阳哥”
叫完更是哭得凶了。丁绍轩看见母亲画像,几步上前扶在棺上,徐三更和下人忙把棺盖移开,丁绍轩看见母亲静静的躺在棺中,胸前还有殷红血迹。“妈啊!”丁绍轩大声呼叫母亲,不能自控。大家忙把他扶开。王妈随即叫徐三更二人盖严棺盖,斗拢榫头,算是“闭殓”,生者再也见不到死者了。
银桂给丁绍轩和石重阳各递上三根点燃的香,二人分别拜后插入香炉。丁香递给大哥一叠纸钱示意在盆中烧起,她又递给石重阳一叠纸钱,两个青年人二目相碰,英俊小伙和泪美人儿的少女相视而心动
丁绍轩边烧纸钱边流泪。丁香不断地拿纸钱给他。
丁绍轩抬起头问丁香:“上一封打电报说病重,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前段时间是病重,后来突然加重了。”
“我妈是咋个死的?”
“病死的。”丁香丢了一张纸钱在盆里,火光一闪就没了。
丁绍轩用手把一叠纸钱打散,扯了几张丢进火盆:“什么病?”
“乳疮。”丁香随口而出。
“医治了吗?”
“医了,吃了点中药。”丁香又丢了一张纸钱在盆里。
“我是说找西医医师检查治疗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丁绍轩语气开始激动,两眼直盯着丁香。
丁香胆怯的说:“老爷…老爷说,女人之乳,不能示以外人,有伤风化,有关贞节大事。”
“什么?”丁绍轩忽然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十分气愤地说“人命关天,说什么有伤风化,有关贞节大事。”把手中的纸钱摔进盆里,烧纸钱的盆,烟火四溅。抬头看见遗像两方挽联“贞节表率,虽死犹荣”,两步上前“哗”地一声撕了下来。丁绍轩气呼呼地问:“老爷呢?”
大家不吭声,丁绍轩手抓起挽联向老爷屋里跑去。“绍轩哥!”丁香叫了一声也从后面追了上去。
丁家堂屋内,丁老爷侧躺在春椅上,手中拿一本书在阅览。王妈在旁边弓着腰,用双手捶打着丁老爷的背。三姨太端着茶壶正冲泡着茶。丁老爷无意中看见三姨太胸脯耸起,眉头一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