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心结

又过几日，下了场秋雨。整个吕府像是被罩了层灰蒙蒙的纱。天气寒凉如此之快，让人一时间无法适应。秋雨‘扑扑’的打在窗纸上，惊醒了床上的人，她悠悠睁开双眼。似有些迷茫，所在之处灯火通明，不是黑暗。

她仿佛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孩提时，她被爹卖到吕府做奴婢，那日她撕心裂肺的哭，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妹妹。可家中穷的真就是在多一个人都揭不开锅，爹狠心的将她抱了出去。临走时，她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最后的看了眼娘和妹妹。娘紧紧的拥住妹妹，泪亦流满了面容。她恨么？从来没有。

那日她抽泣着看见了个躲在一个大人长袍下的女孩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偷偷看着她。那女孩真漂亮，穿的衣裳也漂亮，她知道那是吕家的小姐。吕家真大啊，大到小时候的她怎么走都走不完。她清楚的记得，吕家的小姐笑盈盈的来拉自己的手，在进入吕府迈过高大的台阶时，她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爹，爹在台下用宽大的袖子抹着泪。

刚来吕府时，她随云锦姑姑住在后院的西厢。那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云锦姑姑告诉她那住着所有丫鬟，夫人让她陪着小姐长大，做小姐的贴身丫鬟。露珠姑姑和云锦姑姑就教她学怎么样能服侍好小姐。可她年纪尚小，总是在夜里想爹娘想妹妹，总是会哭的眼圈通红，学东西也不如旁人精。露珠姑姑很凶，总是说她笨。可在夜里却悄悄的给她盖严被子，给她塞肉。嘴上却说着小丫头不长肉干活干的不好可不行。

云锦姑姑很温柔，她说露珠姑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实很喜欢你。小姐总是跑来带她玩儿，带她去花园看花，带她去池塘喂鱼，带她吃各种她从未吃过的佳肴。

小姐真好啊，她要报答小姐一辈子。她这样想。

后来她和小姐都长大了，她变的不再那么笨了，什么都学的活灵活现。小姐会带她偷偷出府，去兴远斋吃点心。再偷偷溜回来。小姐说她们一定做的天衣无缝，可她有一次不小心看见了两位少爷悄悄跟在了她们身后。

做丫鬟真好，确切的说做吕府的丫鬟真好，再后来她长大了。长大到新来的小丫头要叫她做姐姐了。她喜欢别人叫她姐姐，因为她很想念家中的小妹。还有.....那日，那日的夜真黑啊，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又惊又痛，那夜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她的身体就像硬生生的被人撕开，她再也不是个干净的女孩了。她希望她可以永远沉睡，不用醒来面对旁人的目光。

“竹摇姐姐.....竹摇姐姐你醒了！”落月本在桌前撑着头打瞌睡，清醒后发现床上的人醒了惊喜的叫喊出来。

“玉玖，快去告诉小姐！”

竹摇涣散的眼神扫视了下落月，随后慢慢的撑起身子。只是一动，浑身便痛的犹如针扎一般，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落月见状忙扶着她，止不住的担忧道：“竹摇姐姐，你睡了两天了。小姐一直在守着你，只有晚上才被劝回去睡呢。”

“小姐....那这些天是谁在伺候小姐？我怎么了？”竹摇微微张口，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喉咙如同刀割一样，痛的她直皱眉。

落月见状忙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竹摇抿了口水下肚，稍稍好了些。

“竹摇姐姐，都是我的错。如果那日我等你，你就不会出意外了。”落月说着双眼通红，滴滴嗒嗒地落下了泪。

竹摇听着小丫头说着头更是像要被炸开一样的痛，她紧紧的抱住头，不愿意回忆那晚的事。只是一劲喊着：“什么事！你知道了什么事！”

落月被吓了一跳，忙止住了泪上前安慰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闯进来的贼人吓傻了？”

竹摇的泪模糊了双眼，她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落月，哽咽道：“什么....什么贼人？”

落月一拍大腿，神色更加凄凉。

“姐姐你果真是被撞到头忘记了！我看话本上就这样讲的。那日刘家公子出门在府中闲逛，遇上了贼人欲取他性命，是姐姐你冲了出来阻止了他，自己却受伤了，你现在是个大功臣！夫人还说待你伤养好了，要你爹娘来看你呢！”

竹摇心中的羞愧感渐渐消失，原来.......她们知道的事情是这样的。竹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她也不再小声抽泣，而是放声大哭。

这一哭，又把落月吓了一大跳，小丫头手足无措的看着崩溃的竹摇，不知道如何是好，急的她的眼泪也快出来了。

“落月，你先下去吧。”吕雉匆忙赶到，看着哭的伤心的竹摇，她心更是痛。

落月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巧小姐来了，她也只好抹了抹眼泪退出去了。

竹摇看到小姐来了，忙抹了眼泪，止住哭泣，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她的小姐眼圈熬的黑黑的，肤色也有些黯淡，这几日一定没有休息好。一定不要再让小姐担心了，竹摇这样想。

吕雉本就觉得愧对竹摇，如今看着小丫头自己受伤还在安慰她不让她担心，她胸口愈发觉得闷，泪珠像断了线一下的滚落。

竹摇伸出手抚过吕雉脸上的泪。

“小姐，不要哭，竹摇不痛，不痛的....”

压抑了许多天的情绪终于如山洪一样爆发了出来，她们二人相拥着说了好多话。哭声掩盖了外头的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