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外公，你老了

是夜。

关家祠堂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古老的墙壁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冷轩对着其中一块灵牌一次又一次地跪拜。

每拜一次，他的额头便与冰冷的地面发生一次剧烈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额头上逐渐出现了鲜红的血印，随后鲜血汩汩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娇艳的血花。

然而，冷轩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依旧坚持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与周围那些由精金、宝铁等珍贵材料精心雕琢而成的灵牌相比，这块灵牌显得毫不起眼。它只是由一块普通的杂木随意打磨而成，木纹粗糙，色泽暗淡，上面还残留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灵牌上寥寥草草地刻着三个字——关欣颜。

关欣颜，这个名字在百战城曾如星辰般璀璨。

她正是冷轩的娘亲，也是百战城四大家族之一关家的嫡长女。

自幼便展现出非凡的智慧与才情，无论是修行天资还是诗词歌赋，都堪称一绝，令无数人仰慕不已。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任谁见了她都会称上一句“天之骄女”。

然而，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关家。

自那以后，关家一夜之间跌落到四大家族末尾。曾经辉煌的家族变得支离破碎，族中的高层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几个年迈体衰的老家伙在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家族的存续。

而关欣颜，也在那场变故中身死道消，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留下。

冷、关两家曾发誓，有生之年他们会亲自手刃那些家伙，让她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只是，报仇之事哪有那么容易，那个势力实力之强、能量之巨大，远远超出了冷、关两家的想象。

不过现在，冷轩看到了希望。

给娘亲报仇的日子不远了。

冷轩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位身着华丽服饰却身形枯瘦的老者，他便是冷轩的外公，关家的前任家主，关智渊。

这位老者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但他的体内却蕴含着庞大的能量，其修为在百战城足以排入前十之列。

“轩儿，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老者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上面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怎能不难过，他比谁都难过。

冷轩跪在娘亲的灵牌前，又一次深深地磕下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磕完这个头后，他才缓缓地起身，只是由于跪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起身时的脚步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差点摔倒在地。

老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稳住了他的身形。

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张金丝布帛，在冷轩脸上擦拭起来。

“轩儿，你这又是何苦呢。”老者的声音低沉沙哑，承载了太多的哀伤和无奈。

布帛混杂着血水和泪水，冷轩却是完全感觉不到额头上的疼痛。

“外公，我说过，我会亲自为娘亲报仇的。”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有力。

老者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的思绪仿佛瞬间被拉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候的冷轩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也是在这个关家祠堂里，他跪在娘亲的灵牌前，说出了这句同样的话。

那时的冷轩，满脸稚嫩，眼神中却已经闪烁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定与决绝。

这句话，冷轩记了整整十年。

良久，老者才艰难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哎，轩儿，放下吧。”

他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送走了太多的黑发人，每一次的失去都像是在他的心头狠狠地割了一刀。

他不想再看着大外孙冷轩也走上这条不归路，落得跟他娘亲一样尸骨无存的下场。

复仇的火焰虽然能够燃烧起人的斗志，但同样也能够吞噬掉一个人的理智和生命。

然而，冷轩闻言，却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老者。

他的双眼充血，仿佛要喷出火来，嘴角紧抿，随后猛地一挥袖袍，大声怒吼：“放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宰了那群畜生。他们的罪孽，必须用血来偿还！”

老者缓缓上前半步，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掌轻轻抬起，温柔地擦拭着冷轩额头上沾染的灰尘。

“轩儿，你要明白，那个势力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招惹的，背后涉及的东西远不是你我可以染指的。我不想看到冷家也步我关家的后尘，重蹈覆辙。”

招惹？”冷轩咆哮得更大声了：“分明是那畜生来招惹娘亲，见事不成便将娘亲残忍杀害，娘亲何错之有？”

随即猛地一把将老者那枯瘦的手掌从自己的额头上拨开。

后退两步，站稳身形，双眼直视着老者。

他伸出手指着老者，嘴唇微微颤抖，久久才出声：“外公，你老了！”

随后，冷轩便转身离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以前或许还会有些顾忌，不过现在他无所谓了，他有大哥。

娘亲......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