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出题者

孟博贤突然被林清宴喊住，疑惑地转过身。近旁的程五纪和宿刻闻声也停住了脚，回过头来。

“你们先去吃饭吧，”林清宴对他们两人道：“他一会儿就跟上。”

“是。”程五纪低头行礼，便和宿刻一起随同众人离开了。

此时场地里只剩下林清宴和孟博贤两个人，孟博贤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林清宴叫住，忍不住问：“林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清宴闻言一笑，道：“这话不该你问。”

孟博贤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该”，只觉得自己这是受到斥责了，忙道歉道：“对不起……”

林清宴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该你问，该是我问。孟博贤，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孟博贤这下彻底呆住了。他惶惑地看着林清宴，一头雾水道：“我？我没有啊……”

“是吗？”林清宴手摸着下巴道：“我总觉得你最近应该憋了很多话想找人说才对。”

孟博贤心中一动，低声道：“您都知道……？”

林清宴笑了一下，说：“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但总算比你认为的多一些。”

孟博贤看着林清宴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眸子，从放榜以来就藏在心底的情绪逐渐压抑不住了。

他们组拿了第一，他真的很高兴。但同学们将胜利都归功于他的三个舍友，好像这支队伍有他没他都可以。

明明他也是这个“冠军队伍”的一分子，明明是他解出了八道题中的两道，指出了正确的地点……这些他们都该听五纪和风绵绵说了吧？只因为他体质上弱一点，只因为他是平时训练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人，就连带着其他的贡献也要被消磨掉吗？

不错，他是不像宿刻那样有特殊的天赋，可以抢下大量的行程分；也不像步诀那样，背着一个人还可以健步如飞；更不像五纪那样能打会战，可以扛住上百只符文兽的围攻，还顺便消灭了别人都束手无策的特殊怪物。

但他也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强撑着撑到了最后一秒。他也是拼了命想赢的啊！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但不能对着同学们说，因为愤懑和抱怨只会让他更像一个无能为力的弱者；也不能对五纪他们说，因为这会像是在指责他们抢了自己的功劳。

拿了第一，大家都很高兴，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实在太煞风景了。

不过，现在他面对的是林清宴，而对方似乎在鼓励他将一切都说出来。

“我……”孟博贤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下去。

憋了这么久，真到了可以说的时候，那些不甘和委屈突地涌上来，把他的喉咙口堵得严严实实。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寂静中，他能感到林清宴在向他走近。下一秒，一只手伸到了他眼前。

那只手平平摊开，掌心里放着一块扁平的、灰扑扑的东西。除了表面上有一根像是用什么东西画出的红色短线，它看上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石片。

但孟博贤一看到这个东西，眼睛立刻睁大了，“这是……”

是他在解问天观一题时，用来“问天”的地砖碎片。

“拿着吧，”林清宴说：“我知道你想留着它，特意给你带出来的。”

孟博贤小心翼翼地接过石片，心中五味杂陈。那时他把这东西收进了物资袋，但随着考试结束，他在考场上拿到的东西全都消失了，他也就忘了这件事。

林清宴竟然会注意到这件小事，把它特意带出来……

孟博贤心中一动，抬起头问道：“问天观的题目是您出的吗？”

林清宴笑着点了点头，“是。”

孟博贤不自觉地笑了，他早该想到的，这种题目除了林清宴还有谁会出？

解题时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忍不住问道：“林老师，我那时候说对了吗？”

“哪部分？”林清宴含笑问道。

孟博贤说：“就是，你出这道题是希望我们理解弱者……对吗？”

他越说越拿不准，到最后那个“对吗”的时候，已经是硬着头皮在问了。

林清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嗯……我是这么想的吗？”

孟博贤更心虚了，他感觉自己简直是招笑来了，小声嘀咕道：“不对吗？”

“那个啊，”林清宴放下手，说：“我也忘了。”

“呃……”孟博贤有点凌乱，他疑心林清宴是在照顾他的感情，所以没有直说。

林清宴显然看出了他的疑虑，笑道：“其实，我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于这道题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孟博贤有点糊涂了。

“博贤，不是只有在考试里才会遇到题目，”林清宴说：“每件让你困惑的事情，都是别人出给你的题目。”

“题目……”孟博贤喃喃道。

林清宴接着说：“每个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试图向你出题。揣测出题人的意图确实是个得高分的办法，但并不是每一道题都要顺着出题人的意思才能解答。我的师父就常说一句话——

“答别人的题，看见的是你自己。”

别人的题……

看见的是我自己？

孟博贤的脑中豁然开朗，不由得握紧了手上那枚小石片。

是了，重要的不是他们怎么看待我，而是我怎么看待我自己，我要成为一个怎样的我。

难不成因为他们将功劳都归给我的舍友们，我就要跟舍友们吵架决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