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你完全想错了
玉柏衡疾步走出八卦柱，展露在他眼前的却不是新生们所见的浮台，而是一座遍布机巧的雄伟山城。远处，一座气势磅礴的高阁立于山顶，华光璀璨，傲然四压，便是众人皆知的万衍阁了。
玉柏衡一步踏出，竟已来到阁前。随着他手臂一挥，紧闭的机关大门豁然洞开，玉柏衡足迈方步，徐徐入内。
他的副手紧接而至，见四下无人，方才问道：“偃主，那分明不是六合棋出的错，为何……”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玉柏衡严厉的眼神瞪停了。
玉柏衡缓了半步，以心念对他道：“这件事对谁也别提，尤其不能让其他六山的人知道，懂吗？”
副手连忙低头，“是。”
玉柏衡沉思片刻，不知为何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心情颇佳。他笑着走了半程，忽然又问副手道：“对了，你再寻机问问，刚才堂上问答的那个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偃主好眼光，那是……”副手一顿，也以心念传了一句话。
玉柏衡听完，面有讶然之色，随即道：“原来是他的儿子，那……倒也不稀奇了。”
他走了两步，又道：“可惜收不得。”说着，遗憾地摇了下头，背手走上台阶。
另一处八卦柱外，孟博贤一行走出通道门，回到了熟悉的浮台上。四人状态各异：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心事重重，一个闷闷不乐，一个面无表情。
“我……”孟博贤鼓起勇气想对程五纪说些什么，却得到了后者的一声“嘘”。
“回寝舍再说。”程五纪道。
第一批完成了考试的同学们已经聚集在登云舟处，孟博贤四人便没有急着过去。
刚才他们被李兰意叫走的情形被许多人目睹，现在步决又状态大变样，怎么看都太惹人在意了。为免被众人逼问，他们硬生生等到了第二趟才走。
四人回到宿区，小心地搪塞过少量逗留在外头的同学，赶紧溜回寝舍。大门一锁，孟博贤终于憋不住拽过了程五纪，将考场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程五纪听完，先是惊讶，问：“你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孟博贤苦恼地挠了挠额角，说：“我舅舅曾说我有魂属的特性……”
程五纪却摇头，“这不是魂属的特性能办到的。”他想了一会儿，而后流露出一丝苦笑，“原来不是考场出错……”
孟博贤满心愧疚道：“是我。要不是因我惹出了舞弊的嫌疑，也不会被傅明算他们抓住把柄……”
“不，”程五纪长出一口气，“你完全想错了。”
“好比说，”程五纪一边想，一边慢慢道：“如果我们有个同学天生长着翅膀，不需要搭路就能飞到终点，那算舞弊吗？”
“呃……”孟博贤一呆，犹豫道：“不能算吧？”
程五纪点头，“对啊，那你凭自己的特性活下来，为什么算舞弊？”
程五纪这一问令孟博贤的脑子当场宕机，片刻寂静后，孟博贤爆发出了震天的哀鸣，猛拍脑子道：“所以我那时候应该直接承认的吗？！”
程五纪保守道：“总会比考场出错好说一点。”
孟博贤赶紧问：“那我现在去说还来得及吗？”
程五纪一声叹息，“已经下了论断，就不好再收回了。”
确实如此。孟博贤越想越后悔，抱着头道：“我好蠢……蠢死了！”
“也别那么说……”
“都是我的错，”孟博贤低着头，沮丧道：“是我把我们的成绩败掉的。”
“你的错就是我们的错，别把自己剥出去，”程五纪按住他的肩膀，道：“你是保管律种的人，我们三个没有护好你，当然也有错。”
孟博贤听到他的劝慰，心中却更不是滋味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都是我的错。”
“事已至此，追究每个人的错占几成，又有什么意义呢？”程五纪平静道：“何况，事情也没有糟到那份上。”
“没有吗？”孟博贤绝望道。
“不是还要等学督们评议吗？结果未定，别把事情想得太坏，既然被淘汰都有分，那多少也会给我们一些分的，说不定还不低呢。”程五纪道。但这话里有多少是安慰的成分，那就不好说了。
孟博贤不再捶头，却仍是呆坐在那里，“五纪，我真的……我什么都不懂……”
他想到刚才被李兰意带去后发生的一切，想到傅明算提出的那些问题，想到自己无从应对的惶然……
孟博贤愣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看向程五纪，认真道：“你教教我吧！”
“什么？”
“你读过的书，我也想读。你学过的那些道理，我也想理解。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请你教我！”
程五纪面露思索。这要求像是在他意料之中，又像是稍微出乎了他意料之外。而后，他再度露出笑容，但这一次不是苦笑，“读那些书可是很需要耐心的。”
“我明白，”孟博贤已经下定了决心，说：“要是我做不到，那我从今往后再不烦你了，你也别搭理我。”
“好，”程五纪爽快道：“难得你有心学，我教你。但我没教过人，也得准备一下，整理好了我告诉你。”
他果然践行，当晚便开出了一份书单，从自己的收藏里先拿了几本出来。而孟博贤就开始在寝舍里埋头读书，除了吃饭之类丢不掉的需求，基本没有挪过窝。
第二次综合考仍在进行，此后几天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从考场里出来。直到第六天下午，最后一队人走出了八卦柱，这场考试才正式宣告结束。
次日，学督在众人聚集的食堂里亮了一回相，先是夸奖一通同学们的努力，而后宣布第二次综合考的成绩将在春假回来后公布。
这唤起了大家的记忆。先前考完的孩子们惊奇地发现他们竟然飞速地淡忘了那场考试。明明才过了几天，就好像已经相隔了漫长的时光。考场里发生的事迅速褪色成了一个概念，若没人刻意提起，已经很少在脑海中出现了。
但潜意识里的东西还在。考完试后的同学们都微妙地暴躁了一些，在演武场上砍纸傀更狠了。不过若是有谁试图把拳头或者符箓砸到别人身上，那必然会被从天而降的管员制止，再懊恼地损失点操行分。
于是没几天，这股躁动便渐渐消停，而另一件令众人高兴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