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噔噔噔,噔噔噔。”我正闭目养神,台阶的震动声响隔着门也清晰可闻,我默叹一口气。
我真的很好奇,赵寅溪半点武功没有,如何养成这种风风火火的性子的?
转念一想,也许他也有武功,只是不愿告诉我罢了,就像……姜洋一样。
门猛地被推开,伴随着一股劲风。赵寅溪高举一堆衣衫布料,献宝一样高喊,“我给你买回来啦!”
“……放那儿吧。”我朝着桌子方向扬扬下巴,示意他放在那里。“对了,问你个事儿,姜洋现在怎么样了?”
“……算是醒了吧。”他支支吾吾。
“什么叫算是醒了?”
“就是醒了咯。”赵寅溪耸耸肩,飞快的吐出字句,“给你买了男装和女装,你好生修养,闲的没事儿干就叫我,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然后就不等我回应直接跑走了,连房门也不给我关。
“…”我是洪水猛兽吗?跑那么快干嘛?支支吾吾什么意思,算是醒了?难道失忆了?
我的人生一定要这么像狗血落俗的话本子嘛……
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上了药之后膝盖其实更疼了,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因为这一点点就退缩,哪怕双腿被废,我,也应该肩负起作为高不离师傅为他报仇的责任。
每走一步,膝盖间的伤口都会再被强行互相触碰,撕裂的痛感渐渐麻木,似乎不再存在。从床榻走到桌前,我走了足足一刻钟。也算是良好的开始了。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自有其意义的。
赵寅溪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交给他的事还是很让人放心了:衣服尺码刚刚好,且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灰,也是我平时穿的款式,还考虑到了我女装行路不便的问题,也算是真的动脑子了。
十几日之后,膝盖上的伤口已经都结成血痂,有些甚至已经脱落了,新生的嫩肉显得突兀,总归也是方便赶路了,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不是很在意这些。
我本就不爱热闹,更是因为不方便,基本没有出过客栈门,赵寅溪也是如此,偶尔他会拿笑话书来讲给我听,但我还没听完他自己就哈哈哈笑个不停,像个……疯子。久而久之我便把他拒之门外了,他的笑声简直就是被“震耳欲聋”量身打造的。
而且,经过姜洋那一下,我着实不敢确定赵寅溪是真的心思纯正,还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保持些距离总是好的。
人人都有秘密,我也有,我深知我是对别人过度苛责了,但那又如何?人活一世,就应该讨厌自己想讨厌的人啊。
是三月了。
料峭的春寒几乎已经褪尽,推开窗,满目皆是开的灿烂的花树,铺天盖地的桃花涌成粉红色的海洋,在淡红烂漫的云霞下,映上笑着闹着的少女的脸颊,灼灼其华。轻微的花香伴着幽幽的脂粉香气,在空中弥散,满是春季的气息。风吹过时,花瓣轻轻抖擞,荡成波浪。
春天啊。
只可惜我的心像死灰一样寂静吧。
“走吧。”赵寅溪轻敲开着的门扉,我没有回头。
“桃花真美啊。”
“啊?”
“我想净明了。”我回头对上他惊诧的眼。
“……别废话了,走吧。”
我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他在我的眼神攻势中败下阵来,可嘴上还是很强硬,软软地威胁我。“……我总不能带你去找他吧,你要爬那座山,会死掉的哦。”
盯。
赵寅溪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这样吧,要不你写封信给他?也让他知道你去哪里,我叫清风去送。”清风就是那日进来报告消息的黑衣男子,也是赵寅溪明面上的保护者。
“依我之见,”赵寅溪屏住呼吸等着我的下文,“极妙。”
胸膛跌下,“走吧走吧,车上写。”赵寅溪帮我拿了桌上的包裹,自己先下楼了。
写些什么呢?
“我走了,勿念。”
太简短了,揉掉。
“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关于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个话题太生硬了,揉掉。
……
“大姐,一会儿这一堆你收拾啊。”赵寅溪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地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一眼望去全是草黄色,根本无处落脚。
“咳,”我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
“有了心悦之人的女人,真是可怕……”他被我瞪了一眼,摇头晃脑,露出一副惹不起我走了的表情,踩着满地残骸坐到马车前面去了,几颗扁扁的纸团也发出无奈的叹息。
女子托着下巴沉吟良久,墨滴落下,在宣纸上晕染出大片痕迹,她没有发觉,等回过神来,又干净利落地伸手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一大片废墟之中,“毁尸灭迹”了。
笔尖旋出秀丽的小楷,女子低头写信,青丝间隐约透出皎白的侧脸,她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咬杆思考,小脸上忍不住露出苦恼的表情。
“净明,展信如晤。
接近半月未曾相见,你近来过得可好?身体感觉好吗?既然回了凉平寺,总归比在明凌寺要清闲一些,照顾好自己。
我最近过得很好,还在山脚下的小镇里看到了桃花,很美,山上开了吗?
我写了五句话,想了你五遍,还会再想的。
你,有想念过我吗?……”
笔迹停在这里,又滴答下一大滴墨迹,然后是信纸被打湿的声音,“噼啪”,很像心丛正中破裂的声音,不断蜿蜒,然后是乒乓爆炸般的巨响。
她脸上沾了两行清泪,其实只说了一句假话。
“唉,帮我把那包瓜子递过来——”门脸突然被掀开,女子手忙脚乱地把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又将眼撇向别处去,抬起宽大的衣袖遮挡自己的脸,不想被人看到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