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插不上话，只静静地看着两人对峙，虽然那位仁兄明显在人数上更占优势，可是净明三言两语间似乎已经扭转败局，甚至有隐隐压他一头的趋势。
“哈哈哈哈，不愧是净明啊，当真不愧是净明。江湖人称的天下第一聪慧，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男子再度大笑出声，笑间抬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俯下身去，“我乃灵族少主灵云清，久仰大名。”
“久仰。”净明松开我的手，也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人中的礼。
褐衣男子垂着眼，也能看到平平无奇的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如星辰，违和地闪耀着熠熠的光，下颔处明显有略微鼓起，拿下面具后，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之中，很快变得黑黄，而脖子处的肌肤却白的扎眼，是易容之术无疑了。
脖子处的肌肤再互相对比，右颈的白却不生动，很明显也是涂抹了什么，联想到净明所言的灵族独特的印记，高不离苍白的脸，最终吐露的话语，“他的右颈似乎还纹着什么东西”。是他？杀害高不离的凶手？
眼睛眯起，又很快睁大，没人注意到这一瞬间女子的异样，她紧攥的手，也只会被人当做是害怕。
“实不相瞒，这次我是有事相求。”他抬起眼，略略突出的猫眼轮廓显得可爱，我心里惊了一下——是那双眼睛！凉平山上的黑衣人，给姜洋喂药之人！
眼神略微扫过我，他挑了挑眉，倨傲的不可一世，“与你，倒是很有缘分。”
我收紧了手，刚刚长出些许的指甲轻轻塞进肉中，一点点的痛，不能冲动，我打不过他的。
也不知道净明有没有意识到他是在说我，只是淡淡地接过他的话头，“何事？”
“正是有关那江湖传闻。
所谓灵族大举进犯，我不能说不存在突击那些所谓江湖中人的状况，可是一两个总算不上大举屠戮吧？现在好像死个人就是我们杀的一样，要不说你们中原人就是不厚道呢，这种栽赃陷害祸水东流的阴谋诡计，玩儿起来一套一套的。”灵云清摸着下巴，不满的拧眉骂着，因为易容，五官和神情都显得古怪，只是能看出来他是分外嫌弃就是了。
“您可是大智人，总能帮我们族破这个计吧？”
那么或许高不离也不是他们杀的，而是有人栽赃陷害？
不不不，谁又能知道他在说真话呢？而且他杀了的一两个人里面，也不一定没有高不离啊。
净明面无表情，对他们说句话都好像是施舍，“我乃出家之人，自然不能沾染江湖之事。”
灵云清眼睛在我们两个之间滴溜溜的转，僵硬地挤眉弄眼，“啧，您这出家之人都破色戒了，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净明不语，倒是小凌，在身后轻哼了一声。
“虽然我不想杀你吧，你要是不愿意帮我呢，杀了你也没差。”灵云清微抬下巴，示意净明除了他之外，他还有不少战斗力，以寡敌多终究不是良策。
可净明面色不变，像是完全看不到这些人，灵云清是仗着人多有底气，自身武功更是不差，而净明眼睛里完全没有这些人，尽管他是即将被围攻的那一个，单凭气势也不敢让人轻举妄动。
“你以为，你真能凭这些人杀了我？”
净明负手而立，挺拔如芝兰玉树，如此翩翩佳公子，气度过人，端的是仙人的作风。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下一刻就像是要腾云驾雾坐地飞升似的。
灵云清沉默了，目光渐渐阴沉下来，前后思索左右打量，净明也不催促，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等着他的决定。
良久，灵云清挥了挥手，一群人纵身起跳，几息之间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隐匿的本事，比我这个杀手修炼的不差几分。灵清云对着净明弯下腰去，行了一个大礼，高声道，“后会有期。”
净明转身牵上我的手，我才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行动地像个僵硬的木头人。一步一步走地很慢，上了车后净明伸手撩开窗帘，灵清云已经抬起头来，还定定地望向我们，两人四目相对，净明对他轻轻点头，直到马车已经驶出很远，净明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自若。
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他坐得都不再那么笔直，略微塌下身子，靠在马车壁上，犹如一只滨岸的鱼脱水时无力的挣扎，而那片淡水是他唯一的依靠。
“你还好吗？”我从怀中掏出白帕，凑上前去为他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拽至胸前，那只手就像一只铁钳，力道之大让我毫无挣扎之力。
他并没有睁开眼，而是干脆利落的发问，“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有什么话？我的心思百转千回，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坦白自己的身份？还是对几日前他的告白的回应？或者是他想知道我与那灵族少主有什么渊源？
“……并未。”我所有的事，都是不能吐露的，我知道他是起了疑心，可我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两个字。
对不起。
他松开了手，腕间一片刺目的红痕。
是啊，我是如此不值得你执起手的人呢。
我坐到马车的另一侧去，靠在车壁上闭了眼，他也不再讲话。赶路已耗费半月，快要到凉平山了，而与赵寅溪的三月之期，也只有几日了。
快了，就要说再见了。
春日，正是万物复苏、生机焕发的好时节，车外是碧绿的世界，阵阵鸟语轻轻响，车内却安静如坟墓。隔阂如果产生，再暖的太阳也不能将其融化吧。
温热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透过眼皮感到刺目的光晕，我并无睡意，只是不想睁开眼面对这些，我什么都不能说，不如就这样一直沉默。
其实你发现了也好，早点知道，我走的时候你也不会为我难过了吧。
车上两人呼吸一起一伏，都闭着眼，可是都没有进入睡眠，粉饰平静，又能粉饰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