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意返回
虽是竭力隐忍,李令的泪还是埋在了夏候的肩膀上。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历尽艰难,因为她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明天?
或许自己活不到那一天,或许夏候活不到那一天……
假如至死,都只能将自己的心迹带入黄土之中,如此遗憾惶惶一生;还不如,把一切都告诉他,感恋这怀抱的温暖,和片刻的安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李令月的肩膀还在抽动,夏候瑾之咬了咬牙,犹豫了半息……才使劲把她推开,大声咆哮道:“你来做什么?到这个贫瘠之地来看看我过得多么落魄,对吗?”
终于还是跟自己想得一样,她在梦里恐惧了无数回,李令月的鼻子已经透不过气来。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用手背胡乱的抹了抹脸,小声道:“我……只是想见你!”
夏候瑾之眼睛一酸,喉头发涩;可是想想自己的处境,以及母亲……他又怒从心起,退开几步,眼睛似刀般剜着她,阴沉道:“有什么好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吗?”
李令月终于泣不成声,她想大喊、她想大叫、她想说,不是这样……一切都不是这样……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手伏地,看见自己的泪水滴入黄土中,消失不见,就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悠悠地哭道。
明明有千般怒火、万般怨恨,看到李令月这个样子,夏候瑾之偏偏高兴不起来;反而心如同被人用利剑刮了一样难受,甚至在滴血。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平了平自己的情绪,淡淡道:“你起来吧,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你也看到了,我死不了。”
“不行——”李令月忽然想起杜六叶的话,夏候再留在这里,可能会有生命之忧。她们之所以能在兵疲马乏的情况下,到得比那些御吏还快;是因为杜六叶派了人,去给那帮御吏的马做了些手脚。
自己现在的兵力不可能与他们一战,再说了,假如打起来,她就会被人诬告谋反。现在的李氏宗族,低眉顺眼,都躲不过一个谋反的罪名,处处难逃一死。更遑论是跟朝廷派来官兵打起来,到时候,只怕皇天老子都保不住她。
当务之急是劝夏候先离开这里,李令月眸中乍然一遍坚定,真切道:“你必须跟我走!”
“你开什么玩笑?”夏候瑾之轻蔑转头,满脸尽是嘲讽。“跟你走,公主殿下,你自然是尊贵!可以胡作非为,但你也别忘了,我只是一个被流放边关的囚犯而已。哼——”
我可配不上你,夏候瑾之心说。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李令月凄楚地低下头,无声的问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她双手使劲的扣在地上,攥紧黄土。冷静道:“我皇兄死了……”
“什么?”夏候往后又退了一步,他在这苦寒之地,粮资匮乏,消息闭塞;但他也隐隐约约听过,帝都发生了许多变故,好像是说皇子谋反,已经被就地正法了。难道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李令月她……?
她应该跟这些事没有关系吧,她还是武周正正经经的公主。不过……他又些担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他走了过去,慢慢地蹲下来,扶起李令月,缓缓地说道:“你先回去,你是个女孩子,只要你慎言慎行,她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夏候瑾之口中的“她”,指的是武则天,虽然武则天滥杀无辜,不择手断,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但那些皇子,都是皇位的继承人,直接威胁到她的地位,甚至生命。
可,李令月不同,她只是个女孩子。难道武则天不是女子吗?夏候瑾之忽然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他瞬时慌乱起来,边推着李令月,边急急道:“你快点走,先离开这里。”
他本来是想让李令月不要再回皇宫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这里有危险。”李令月见他态度软了下来,明白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顺势拉紧夏候瑾之的胳膊。
“可是,我的母亲,她病重……在那边的工棚里休息,我不能走。”夏候瑾之也急了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人正拉拉扯扯的,侃自纠结,乍然之间,山头跑过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他不由分说朝着矿坑里大声喊道:“不好了——宫里派人来杀我们呐——快跑啊——”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夏候瑾之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他赶紧把李令月护在身后;五内俱梵的李令月,朝山头杜六叶的方向看去。
只见杜六叶也发现了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她打了个手势,有人朝着李令月靠拢,将她护在中心,示意她快速离开这里。
杜六叶则亲自为那个受了伤的囚犯把脉,可他全身都在流血,身中十几刀,根本没一寸好肉。能跑到这里来报信,只怕凭的也是一口毅气。也管不了那么,她搜出几中保心护脉的药,一并让他吞下。是生是死,全靠他运气了!杜六叶在心里默默的乞求上苍……
那几个监工头子,也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听说宫里又派了人来,他们半信半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置可否。毕竟他们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啊!?
但是那些流放在此地,正在做工的囚犯听了,可管不了这么多,四下逃窜。一时之间,矿坑里乱作一锅粥。
“不行,我得回去找我娘。”夏候瑾之眼里只剩焦虑,他见有人保护李令月,便挤出人群,往工棚的方向赶去。
“别去!”李令月也慌了,冲破人群,去拉他。夏候瑾之却是哪里听得进去,拔腿便逆着人流往工棚跑。
见现场骚动起来,四周一便混乱,那些朝廷派来监察的工头便抽出腰间的大刀,一面挥舞;一面高喊:“不许跑,都不许跑,赶快回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