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被砸中
半睡半梦之间,好像有脚步声在接近,好像还有人在说话。起初杜六叶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好像在争吵……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映入眼帘的绿色,沁人心脾,才想起她在船上,她不敢随意乱动。只得僵着身体,躺在小舟里,依稀地听着岸上的谈话,“娘娘……不能再犹豫了,通过封禅,如今天下百姓尽知娘娘,已是朝堂内外,已是万民归心……时机成熟了。必须除掉他……再不济,将他软禁起来也行……”
杜六叶仔细分辨着,她怎么感觉那低沉的声音,好像是刘祎之?这大中午的他不去睡觉,在这里和谁……谈人生?娘娘?不会是武曌吧?除掉谁?杜六叶望天,只剩一遍绿色,她听到了什么?宫廷秘变?权机诡道?
哎呀!万一被人发现了,搞不好,她就有杀身之祸了!杜六叶大惊,瞬间清醒了过来,瞪着眼睛,也不敢动弹。
只听一个声音,似乎是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压低语调冷叱道:“你不必再说了,此事非同小可。高宗仁厚,岂容你随意置喙?再说了,先皇待本宫有恩,高宗有病在身,本宫岂能不闻不问?处掉他?你疯了么?”
这应该是武曌无疑了,想不到她对高宗还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哪怕是她与谋臣之间的相互试探,推诿太极。也足见她气度人品。
除了这些,杜六叶还听到一些轻盈窸窣的脚步声,她猜测着,应该是席风带了几名心腹内侍,在摆案几茶具。杜六叶的耳力为什么这样惊人呢?可能跟她长年修习拳法心诀有关系。看来他们应该是打算在此长谈了。杜六叶在心里叫苦不迭,她真不是故意想听啊,如今却只能进退两难。
“娘娘——”紧接着是“噗通”一声,膝盖着地,刘祎之声俱泪下地祈求道:“娘娘……真的不能再等了,何必养虎为患。假如皇上的身体日渐康复,您觉得他还会让娘娘执掌朝政吗?他若知道娘娘要想总揽江山的决心,还会留着您吗?娘娘你可别忘了上官仪的事件。”
几句话说得武曌显然也犹豫了,正自沉吟不决,她好像缓缓地坐了下去,用茶盖轻轻地抿了抿杯盏里的茶叶。想不到武曌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怂恿皇后娘娘除掉皇上?真是狠子野心,那李令月怎么办?她肯定会很难过的,只怕再也无法原谅皇后娘娘,从此母女感情破裂……
“你别再说了……”似乎是想了许久,武曌的声音虽然不高,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却带着坚决和笃定,“你可能不知道,高宗不仅仅于本宫有知遇之恩。当年我在感业寺里,孤苦清冷,是他将本宫带回人间这繁华富贵之地。本宫岂可忘恩负义?
再说,尔等岂能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既行夫妻之实,这么多年来,本宫为他生儿育女,是因为他真心待本宫,而他,也是本宫心之所系。
上官仪曾经是挑拨过我们夫妻之情,但你要明白,最后,上官仪还是死了。”
说这话时,武曌必定是威仪地望着刘祎之。因为连杜六叶都能感觉出来,她声音里的冷漠森然和镇吓。
哪知刘祎之却并不惧怕,反而是叩头如捣蒜,愈演愈烈,愈演愈凶……
刘祎之真是小人,杜六叶在心里呸了几口。当真是揣摸透了武曌的心思,明白她心在天下,志图江山。但凡事有过至则无不极。攻诛别人家庭关系,虽说皇家无私事,于情于理,却是有血缘挚亲。
“……皇后娘娘,请您顺应天命,早日除却祸患,登基临朝,微臣哪怕肝脑涂地,死而后矣,再所不惜啊,皇后娘娘……”刘祎之说着说着,好像还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武曌的大腿。
杜六叶在心底开始歧视起他来,想不到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夫子,正直方板的老学究,居然还有这样谄媚恶俗的一面。
果然,武曌已经被他逼得燃尽了最后的耐心,于无可奈何中,痛心疾首地失去了理智。她顺手操起茶杯,往侧旁狠狠摔掷,随即“噌”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道:“住嘴——”
“哎哟——”与此同时,尖利地清叫声也响起。
吓了众人一跳,被吓灵魂出窍的是杜六叶。
她正瞪着圆溜溜地黑眼珠子,盯着荷叶打转,料想地上应该传了瓷器地迸裂声,然而,并没有……
她感觉有东西一路擦着荷叶,荷杆……势于破竹般地朝她这边飞了过。她躺在小舟上,不敢动弹,是随手捞住?她正在水面上呢,万一翻船怎么办?再说了,皇后娘娘丢了一只怀子,被你顺手接在手中?合适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算了,反正她也有话说。被砸中,总比不谙水性,在水扑腾,到时候一身狼狈强。
当然被一杯热茶,迎面泼中,也绝对“风光”不到哪里去。
杜六叶大叫的时候,感觉额头肯定被砸出血来了,火辣辣地痛。热茶四溅,幸亏有荷叶给挡住了,不然非得烫出疹子不可。杯盏“骨碌碌”地滚落在船舱里,她万分无奈,“惊慌”地坐了起来。
“谁——?”岸边已经传来武曌的高声询问,席风已带着人分荷拨叶地前来查看。
“是我!”杜六叶尴尬地朝她笑笑,席风却是松了口气。恼嗔地白了她一眼,回头笑吟吟地向武曌道:“回禀皇后娘娘,是杜侍中,想来她年纪小,又贪玩就跑到凝碧池来撑船了。必定是在小舟上忘了时辰,睡着了……”
见席风一心为杜六叶开脱,刘祎之心里却是震怒,他不过第一次见这个小丫头。虽然懂几句乐理,但在大唐,懂乐理的人多了去了。他未必就把她放在眼里。
况且这种军国大事,他可是叫皇后娘娘谋反啊,倘若传了出去……刘祎之不敢想。略有不慎,肯定就只能等着脑袋搬家了,他绝对不能,也不敢放过杜六叶。
随即他眼里全是阴森浸寒,大声斥骂道:“你这个小鬼,不好好呆在毓文馆修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可有听到什么?”
武曌脸色也阴晴不定起来,她一真没有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又富含曲意地看着杜六叶。待她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