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真情托孤
席罢，一日喧闹终归了平静。待顾浮回了自己房内，一扫醉态，遣了一众婢史后拉起夫人段氏的手，低声交谈了一番。不消几句话，段氏便轻声啜泣了起来。顾浮长叹一声，起身命人唤来了钜时。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钜时就来到了顾浮房内，刚进门就听顾浮说道：
“拒时，你虽为侍卫，却未曾许你于我行主仆之礼，更是许你府中来去自便。”顾浮说道。
“谢将军。”拒时抱拳。
“昔日我征战血海沙场，危难之时，更是险有命陨，幸而遇你，我才苟而残活。”说道此处，顾浮尽显疲态，继续道：“今日宴设，本非我所愿，乃是大王卫角之诏命。世人皆知我为子枫请官于国君，殊不知是大王诏书，命我儿为官。可知为何？”
“明为天恩，实为质子。”拒时回答。
顾浮看着钜时，心中思索了一下说道：
“先生果真慧心明珠，其中缘由也是清楚吧！”
“是的。今日朝中臣吏、市井商贾、诸侯贺使均有前来，属实难料。席间所来之人皆心怀叵测，谋细作窥探。”
顾浮点头，示意钜时继续说下去。
“卫国自第一代国君康叔封之后，到如今已将近九百年。前国君前往魏国朝觐时被执杀，随后魏而后魏国暗中扶持卫元王即位，而元王又为安釐王之婿。魏国此举意在何处，人人皆知，今日卫国以属魏国之附国。如今秦军锐士已入魏国，攻灭数座城池设立了东郡，然而秦军唯独到了我魏国却绕道而行，不知是为何？”
顾浮点了一下头道：“不管秦王是何意图，如今强国雄踞，弱国苟存，我卫国又能立多久。”顾浮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昔年周朝圣祖王分封诸侯，推仁治而不主兵，妄图天下大统，实则亡朝祸根。如今天下割据势力纷杂，周朝天子亦不自量，二十年前妄图合纵六国之力灭秦，殊不知乃是以蚍蜉之力而撼巨树。终被秦国新任相邦吕不韦领兵伐灭了周朝，合纵还未开启便胎死腹中。”
说道相邦两个字，钜时皱了一下眉头，但马上又恢复神态，说道：“百千年天下裂变，秦王赢梁渠曾拜相卫鞅大行变法，推崇法治，才有了今日的秦国。而卫鞅又是我卫国人，不知是不是因此，秦国相邦吕不韦才保全了我卫国。”
顾浮听到钜时这般猜测，觉的有些道理。秦王赢梁渠死后，嬴驷刚即为便车裂了卫鞅，或许秦相吕不韦这番保全卫国，亦是有可能做给今日秦王嬴政看。顾浮暗自惊叹吕不韦当真是一代名商，行事缜密谨慎，尤其名利谋划非常人所及。然而顾浮却道：
“此事暂且不议，我召你来是另有一事。”
钜时向顾浮作了一揖道：“大人请说。”
“秦军大破魏国数座城池，魏王心有不甘，已经和赵国密谋再次合纵伐秦。此次合纵虽然没有齐国，然集赵、魏、韩、燕、楚五国之兵力已达百万之众。秦国虽强，但此番合纵不同以往，各国皆是勠力同心誓要灭秦，秦国或许就此灭亡，。
钜时看了下旁边低头啜泣的段氏，然后问顾浮道：“如今卫国受秦国要挟迁都野王，已是入了秦地。大人是担心此次合纵伐秦，秦定灭亡，而卫国没有了庇护终也是被灭亡吗？”
顾浮忽然转身对拒时道：“我正为此担心”
钜时道：“此次联军虽有百万，但秦国未必就此战而灭。”
顾浮不解问道：“先生何意？”
钜时道：“以往各国或为合纵、或为连横，类似苏秦合纵、张仪连横，那次不是过程艰难，阻挠不断。然而今日五国合纵如此容易，而秦国却不以为意，任由合纵。将军不觉蹊跷吗？”
顾浮听到钜时如此问道，心中一惊，确实也感到有些蹊跷。
顾浮：“但请钜时先生直言。”
“今日合纵，明为赵国偃王派将军庞媛游说魏、楚、韩、燕四国合纵伐秦，暗里却是秦国促成五国成合纵之势。”钜时道。
“那秦国岂不是自寻死路，五国兵力已达百万之众，秦一国之力何以抗衡。”顾浮疑惑着说道。
“今日之秦国绝非昔日可言，百年内秦国自赢渠梁变法革新之后，又经驷、荡、稷、柱、异人五位明君，皆以富国强民为首要，志在东出荡平中原，天下凝一。如今嬴政虽少年继位，但国力却是集五国之合力而不及。且秦南有巴、蜀、汉中之天府之地做后备军援，更有郑国十年计划造渠福祉秦国百年万年。今日合纵看似灭秦，实则秦图计削灭五国之兵力...”
顾浮越听越是心惊，低头沉思。旁边段氏几次欲开口，看到顾浮紧锁眉头，申请严肃，却又不敢开口。
顾浮看了一眼倚床啜泣的段氏，说道“先生所言属实骇人，哎...”顾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无论秦国是否兵败，我卫国如今只是弹丸孱弱小国，随时都可被他国攻灭。顾浮有一事想托于钜时先生。”
钜时道：“大人尽可吩咐便是。”
顾浮忽然向钜时作揖：“先生果真聪慧过人，当下乱世，到处血流成河，卫国势必也会他国兵戈下的亡魂。八百多年来，我卫家满门忠烈，我顾浮也必会与卫国共存亡。但我儿子枫、子如尚年幼，我夫妇二人只盼他们幸免于这乱世之道，故而托付钜时先生。”
拒时说道：“大人严重了，钜时何能令大人如此重托。”
“先生不必谦虚，我虽不知先生身世来历，却知你有我平生仅见大神通。诚请先生为我儿子枫、子枫谋划将来。府中财帛先生可尽取，聊表我夫妇二人心意。”
顾浮说着弯腰深深作揖向钜时拜到，段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同顾浮一起向钜时拜谢。
钜时也未再推脱：回礼道：“既然如此，大人所托，钜时定当倾力而为。若无他事，钜时便告辞。”
顾浮点头，望着钜时出了门。
“这样可算稳妥？”段氏问道。
顾浮安慰道：“世上哪有万全稳妥之法，多日思量之下，仍觉如此安排最宜。钜时随我多年，若不是他我早已命殒黄泉。此人虽看似不善言语，但确实是仁义之士。昔日血海沙场万军之中，此人总能气定神闲，来去自如。我危难之时，他于数丈外便能将我身边敌人尽数毙之，却不见其如何出手，必是有大神通，绝非一般寻常武夫、侠士所能比肩。我断定此人身世非凡，当今天下若不是鬼谷子门下便是墨家门下。若他保枫、如兄妹，定可性命无忧。”
“若真如此，便是好了。只是那拒时行事颇为神秘，难以揣测？”段氏自言轻语。
“钜时屈居府中掌侍郎职，或许有所图，但绝非狭隘背信之徒。夫人竟可宽心，钜时定不会危及我儿。”
“哎...”段氏轻叹了一声，继而又对顾浮说道：“我知你有赴死之心，然子枫、子如尚且年幼，若钜时真能为我儿谋划，待二人妥当之后，若你战亡，我必寻你至泉下。”段氏道。
顾浮将段氏拥入怀中，心中感慨万千，但一切至此终是无奈。又安慰了段氏几句便和衣而眠。帐内二人皆满怀惆怅，彻夜难眠。有道是：
......
次日醒来，子枫强忍头痛唤来仆役，得知吉首，卫公子昨夜也被妥善安置回了各自家中，遂放了心。洗漱之后，宿醉之后身体不适也无心吃食，只吃了钜时的赠药，便整了衣冠装备向父母请早安。刚跨了门槛，被子如迎面撞了怀。
“你这丫头，还是这般急躁。”子枫笑道。
“咦、早饭前听闻你昨夜又受了父亲掌责，我过来瞧瞧真假。”说着，子如双手掐着子枫两腮左右晃动着。
“幸灾乐祸，与你何干？与我一同前去请安。”子枫拎起子枫的两个小辫子笑骂道。
“你这懒货，我早已跟父母请了早安。”
“再请一次又何妨？”
兄妹二人一路嬉笑打闹， 经过书房时，见房内顾浮于拒时正在交谈，神情严肃。想起昨日顾浮盛怒，子枫心存余悸，只在门外请了安，便匆忙离开，寻母段氏去了。可寻了几间也没见段氏，兄妹二人索性不再找寻，于院落间玩闹了起来。
“昨夜家中热闹非常，未曾见你，你可是到何处顽皮去了？”子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