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城市

我抱着大黄的毛走啊走，走过田坑，走过水沟，过了桥，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树影葱茂，日光晃动，在这里很安全再没人会伤害它，晚上也可以看到月亮。

我用双手挖坑，刨啊刨，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痛。

突然，一把小锄头出现在我面前。

小男孩比我大一点点儿，长得很干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眼睛黑漆漆的忽闪忽闪地，很漂亮，像天上的星星，头发短短的。

他说：“我们一起挖吧，”

我点点头，然后我们一起挖坑，一起把大黄简单地埋葬了。

我们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他把很好吃的饼干和糖果分给我，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些奇奇怪怪的饼干和糖果，又好吃又好看，我问他：“这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他很开心地说：“这是我爸爸从城里给我带来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无比的明亮。然后又问我，“你从哪里来的？”

我跟他说大黄死了，然后说着说着，一边说我一边哭，一边哭我一边吃饼干和糖果，他傻傻地看着我，傻傻地听我说看我哭，傻傻地给我饼干和糖果，他一定没见过像我这样奇怪的人。

我让他帮我看好大黄，我说我一定会回来看他们的。

不到一年，姥姥生病去世了，舅妈再也不要养我了，我被小姨接走了。

刚刚到小姨家，姨父愣愣地看我两秒问小姨：“这就是那个拖油瓶？”

其实姨父这样的反应我早已习惯了，反而不习惯小姨的反应。

小姨指着姨父怒骂：“她不是拖油瓶，她是我姐的女儿。”

“哈哈，就那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哈哈……”姨父意味深长地笑着离开，不忘回头对小姨冷嘲热讽，“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我在村里从没见过的女人，很漂亮，红红的嘴唇，短短的裙子，姨父轻轻勾住她的腰，那女人嘴巴里抽着烟朝小姨吞云吐雾。

我听村里出门打工的人说过，城里的女人也抽烟，比男人还厉害，今儿个我是见识了。

“李振宇你这个畜生。”小姨气得浑身发抖，牵住我的手也越来越静，很疼很疼，可是我不敢出声。

叫做李振宇的姨父蔑视地笑着和那个女人离开了。

好久好久，小姨才平复激动的情绪，也才松开我的手，本能地揉搓疼痛的手指，小姨连忙蹲下来问我：“怎么了，捏疼了，对不起都是小姨的错。”

小姨连忙吹我疼痛的手指。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关心。

我轻轻揉了揉小姨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心：“小姨，我不疼。”

小姨轻轻地笑了，很柔和的笑，像冬天里的阳光，很温暖。

“小姨，我妈妈为什么不要我？”百转千回，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小姨突然停住了，看着我时，她眼中那么伤。她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妈妈没有不要你，沫果，长大了小姨再告诉你关于你妈妈的事。”

我听话地点点头。

姥姥说长大了可以上学读书。小姨说长大了再告诉我关于事，长大是我目前最大最大的愿望了。

六岁的时候我读一年级了，在班里我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身边有很多小朋友，城里的孩子个个都很漂亮，他们都叫我土妹，因为我真的真的很土。

小姨说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做好自己就行了。

小姨每天早上五点钟准时踩着脚踏车拉一车新鲜的菜去菜市场，晚上八九点才回家，姨父每天带好多人来家里喝酒打麻将。

“土妹，你这么土是不是从泥土里爬出来的？”那天放学值日的时候，班上的言楚凌带领着一群孩子嘲笑我，像在舅舅家时一样，一群小破孩对我指手画脚。同时，他们也好奇，他们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么奇怪的小孩儿。那村里的孩子不会骂我土，因为那儿的都是土帽，天知道，我竟然知道土帽这样的词。但比起骂我野种，骂我拖油瓶和小偷儿，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们骂得很兴奋，我擦桌子也很努力。一切我都不在意。

“喂，你聋啊！凌哥叫你你没听见吗？”一个小屁孩一把扯过我，我生气地甩开他，这小屁孩虽然是个男生，但个头比我小多了，我只一用力，他就载了个跟头，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瞪着我。

看到平日里嚣张跋扈对我吆三喝四的小屁孩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好不狼狈的样子，我简直无比的兴奋，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胜利的喜悦，要知道，我从来是不会反抗的。

看到我无所畏惧趾高气扬的样子，言楚凌不干了，这严重威胁到他做大哥的颜面。义正言辞雄姿英发地说：“欺负我可以，但是不许动我兄弟。”然后他身后的男女同学一副约架的姿势对着我，当然，当时我怎么会知道这叫约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