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落脚他乡

在一片黄色的土地上，没有山丘，一眼望出去，光秃秃的，灰蒙蒙的。

北风呼啸，夹杂着从河岸边吹起来的细沙，打在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身上，只看一男一女，男的戴着破旧瓜皮帽子，身上棉袄也看不出底色，油腻腻的，后脚跟漏在外面，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鞋子。女人用头巾裹着头，背着个布带，左手兜着肥大花棉袄，仿佛是担心什么会漏掉，眼睛里满是紧张、疲惫。

男人走在前面，手上拿着一根木棍，每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先去敲了门，若是听到院子里狗的狂吠，自然的就抓紧那木棍做防守，女人就躲在男人的后面。

他们就这样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着，碰到条件好的心又善良的人家，就能要到一碗玉米或小麦，能要到一个馒头是很稀罕的，其他人家多是要不来任何，遇到一些犯浑的还会被各种问候祖宗的咒骂，更有恶毒的甚至会放出狗咬。

此时，离春节没有几天了，要饭的好像比平时多了很多，往往一户人家一天能被敲六七次的门，他们都操着差不多的口音，稍作打听，就知道他们是从安徽、河南一带过来的，老家发旱灾，不得已出来讨些口粮。

走的累了，这双男女就找个草垛子，坐下来，吃点东西。现在是正午时分，虽然天气依旧很冷，但阳光晒在脸上，温暖了许多，男人吃东西很快，三两下就把一块黑乎乎的窝头吃的干净，女人要吃的仔细些，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时不时问男人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吃点，男人没有搭腔，他目光瞧向远处，几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在玉米秆里窜来窜去~

这时候，有个略显弓背的老头，穿戴的倒还干净，抄着手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原来老头在他们上门要饭的时候就留意了他们，给了些吃的，回到屋子里反复思忖，并和老伴商量一下，最后担心他们走的太远找不见，就跟了上来。

“能不能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过来的？”老头嘴角拉起沟壑纵横的脸颊，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温暖。

“我叫单婷淑，大爷，这个是我男人，他叫翟大路。”女人把嘴里的窝头吃干净后，擦了擦嘴说。很显然，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男人收回了远处的目光，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老头，没做声，继续看向远处。

“我和老伴二人在家，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想请~想请你们进去一起吃饭~”老头拘谨的说出他想说的话，像有求于他们。

男人回过头，好奇的看着这个瘦弱的老人。

“是这样，这不快过年了吗，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的，家里怪冷清的，想请你们进去说说话。”老头赶快补充道。

女人看向自己的男人，等着他做决定。

“好，大爷”，大路应道，实际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自己再饿都不打紧，不能太苦了小妹，小妹是他对女人的称呼，他们之所以离家出走，和其他要饭的不一样，不是因为吃食难以为继，而是他们的结合，小妹的父亲不同意。

单婷淑出身书香门第，家里老太爷在清朝嘉靖年间中过进士，虽没进翰林院，但能中进士也是一等一的大才，非常人所能及，仕途较为顺利，做到刑部左侍郎退休。他父亲单礼方，中过秀才，写的一手好字，平时也喜欢舞文弄墨，他是受到儒家文化、朱子圣言熏陶的，自己的婚事当年就是淑婷他爷爷做的主， 到了他这里自然是不能变，对于子女的亲事，他是从娃出生就做好了安排。

翟家住在村西头，与单家距离大约百八十米，中间隔着个大水塘，翟家有一亩旱田，三分水田，靠这些地养活一家老小显然是不行的，农忙的时候大路他父亲会早早的把自己的土地收拾妥当，然后去给单家做帮工，赚取些收入补贴家用，单家觉得翟父为人忠厚，做事情不惜的力气，因此也经常接济他们。

大路兄弟两个，二路幼时患了急性肠胃炎，乡下庸医诊治不当，生命就此夭折，大路从此就成了翟家的心头肉，对他是百般疼爱。大路机灵聪明，小孩子玩过家家游戏，往往都是让他做老大，他整天没事就带着一帮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满村子里外的乱跑，掏鸟蛋、摸鱼虾，甚至会套村子某人家的鸡去河边烤了吃，就这么放养的一天天长大。

村子“小混混”的大路到了青春期，虽然还显青涩，但五官分明、剑眉冷目，再加上挺拔的身材，使得他的老大地位更加稳固，有一日，他们聚在一起谈论谁家女子生的俊，听说单家满女很是俊秀，便在心里种下一颗多情的种子。单家门高墙高，他家女子轻易不出门，想一睹芳容是不容易的，大路便经常爬到单家院外靠近水塘的一棵大柳树上，夏天柳树叶子墨绿浓密，不留心看是不容易发现里面躲着人的，大路就用一根绳子绑住砸弯的针，钩着一条青蛙腿钓黑鱼，听到单家院子里有动静了就会向里面瞧一眼，最终，心上人是被他看到了，相隔不远，但给他的却是很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