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遭遇劫匪
“在非洲,最大的危险来自长翅膀的东西。”
这是美国作家约翰·根室在其名著《非洲内幕》里的名言。出国前,朱文惠的哥哥最喜欢看这个老美的书,经常告诉她,到了非洲,要特别注意预防蚊虫,一旦被它们叮咬,后果难料,最后一定,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去坐小飞机。当时,朱文惠回嘴说:她到非洲无非就是转道,目的地是法国,最多是看看野生动物园而已。可是,变化总比计划快!
朱文惠没有估计到,她在非洲,最大的危险,居然来自长两脚两手的同类!
落后国家的出关程序,往往是繁杂而气人,最后,靠美元就轻松搞定。在首都昆朵拉机场,朱文惠对乌日肯有了第一印象:这是一个很穷的国家,他们皮肤很黑,瘦高个子多,满嘴说英语,笑容可掬,彬彬有礼,办事情慢条斯理,但是也遵循我们祖上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这些黑娃比起鬼还是要可爱些!只要给他们一块美元,或者一把万金油,他们跑起来风快!
潘苏进,李云峰的一个老朋友,此刻在昆朵拉机场外面,等着接待朱文惠。
潘苏进这个老关系,是李云峰在东非工作认识的。
潘苏进原来在肯尼亚那边做日用电器生意,专门倒卖中国的民用产品来东非销售,生意做得还不错。在内罗毕郊区,潘苏进买了一套一楼一底的房子,带车库,五间卧室,一个客厅,很大的花园。庭院基本上不用操心,自然都是鲜花怒放,一片灿烂,还有树上那些一年到头红黄蓝绿的叶子花儿的,环境还不错。买这套豪斯,花的钱不多,据说在北京五环内连卫生间都买不到。这里距离那个丹麦女作家伊斯卡的故居不远,听说她写了本浪漫的小说《走出非洲》,好像拍成电影了。潘苏进忙于生意,基本上没有进去看过。只是国内有代表团来,陪同去过,看看那个庄园,潘苏进倒是有点动心,住在这样的地方,国内就是大地主刘文彩嘛!有什么可看的?
他依旧一心一意做生意,最近活路多,忙不赢,应酬多,自己开车方便,也安全。他一咬牙,一跺脚,在国内都是骑破旧永久自行车的,居然就买了台二手的丰田科罗娜,一千美金,从阿拉伯转手过来的,车况很好。如果去远的地方,最好有台丰田的巡洋舰越野车,可是那家伙太贵。就像国内的西部边远地区,越野车是日本人的天下,这里也是日本人的汽车满街跑。间或有英国人的路虎,韩国人的双龙,美国人的牧马人。最实惠的还是日本人卖给阿拉伯人被转手过来的二手轿车、面包车,那才叫便宜哦,在国内绝对是天价!
潘苏进最近生意拓展到乌日肯了。刚好香港那边李云峰来了电话,江苏人老潘满口答应,说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没有问题。
老潘以前是川东一个兵工厂的销售科长,在冲锋枪好卖的年月,他来到了非洲,帮国家做生意。做了很多大单生意之后,他发现,非洲这些国家政府更换太快,一个上尉就敢发动政变,眨眼就成为国家领导人,一点过渡也没有。军火在六七十年代那个动乱时期特别好卖,老潘这伙人,帮国家公司挣了很多外汇之后,自己依旧是几百块人民币一个月,最多有点美元补助,心里实在不能够平衡。一旦国家不打仗了,比如布隆迪啊,刚果啊,曾经打得乌宣宣的,你方上台他就政变,你才穿上总统行头两天,他又哗变,或者占领了电台就自封国君,什么委员会主席啊,黑人的政治官瘾很强,派别众多,喊搞民主化进程响应得飞快,党派林立,山头众多,只要有几杆枪就敢称王,如果有大老板在后面推波助澜,那更是不得了!老潘乐啊,数钱数得手抽筋啊,冲锋枪啊,火箭筒啊,卖欢了!但老潘也怄气啊,气得心口疼啊,为什么呢?数的钱再多,那是帮国家赚的钱啊!
可是,一旦停火了,老百姓要生活啊,穿衣吃饭,花布好卖,潘苏进就从成都荷花池市场进了大量的布匹,用集装箱弄到东非洲来卖,要不然整一个集装箱的收录机,包括小五金门锁之类的玩意来,也赚钱。潘苏进就把他在非洲做贸易这些年积攒的关系,转移到自己的生意上,和国内那家奄奄一息的公司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公司最近喊他回去,给他安排个科长,绝对不是上次说的副科长,干不干?不干!潘苏进脑壳摇晃得拨浪鼓一般,科长莫得油水!少来忽悠我!
出来这么些年,即使和公司若即若离,做自己的事情,暗度陈仓,他还是保留了中国籍,即使加入东非洲任何一个国家国籍,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不愿意,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挂念到家里的老父老母老婆儿子。他已经在老家南京买了房子,儿子已经随同老婆回到南京居住,彻底摆脱了川东那个大山沟里的军工厂。再挣点美元,潘苏进就可以衣锦还乡了,所以,这些年,老婆坚持要来陪同他一起做生意,他都犹豫。最后架不住老婆的嘴巴,加上好久没有夫妻生活滋润,想念儿子,潘苏进一咬牙,就在今年儿子放暑假接他们来玩了一个月。
他们一家三口开着潘苏进买的二手科罗娜,在内罗毕附近耍安逸了!有车,有房,有黑娃当佣人,在国内做梦,都不敢往这上面做,更加不好意思说自己有这样的梦想,现在绝对不能够说是在非洲都混到这个样子了!潘苏进看老婆儿子那个高兴劲,一再嘱咐:回去绝对不要说我们在肯尼亚有车有房,还有黑娃当佣人哈!
“不说,我晓得!”老婆答应得很快。她见识不多,但也不喜欢这个号称“东非巴黎”的地方,她还是对香港印象好,回去一定喊李云峰带她再去女人街,要买好多金银珠宝回去,把那些老姐妹们羡慕死
“我喜欢!我们班上就是那个娇娇家有车,他们爸爸当官,处长,公车!我们是自己的车哈,爸爸!你太能干了!”
儿子非常喜欢这里的野生动物园,兴奋得不想走,说是在这里上美国人的学校多好!可是老婆刚刚回到南京,哪里喜欢这个黄沙漫天,黑娃到处走,没有汽车就门都出去不了的鬼地方!
“啥子东非巴黎哦,哄我们贫下中农没有见过!”老婆咬牙坚持了一个月,着实让潘苏进折腾了一个月之后,还是吵闹着回国了。而且,临走还给潘苏进下了死命令,最多再干一年,就回南京,一家人舒舒服服的呆在南京,多好啊!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好嘛。你少买点那些没有用的东西,回去买点大件电器,老妈那边没有,给他们买一个日立的,29英寸的哈!”潘苏进答应了,其实他不是看在老婆那越来越发福的臃肿身上,而是觉得儿子开学就要考初中,还是回去算球!
老婆刚刚走了半年,这不,李云峰打电话来,喊他接待帮助一下朱文惠,说是江苏老乡,从成都来的,朱文惠兄妹老家是江苏人,好像是扬州的。而且,朱文惠的哥哥当年在国内的那个圈子里,有点名气,大小也是一个人物,那场惊心动魄的往事,潘苏进听说过,不过,细节不清楚。
带着好奇,对朱文惠到乌日肯来,据说是溜达溜达,就要转道去欧洲什么的,潘苏进就报着生意人的想法,就当做一单买卖,满口应承下来。没有想到,这一充满生意经的应承,差点给老潘的命运,带来不可逆转的转折和风波!
潘苏进在昆朵拉机场外面接到朱文惠时,感觉很震撼:不说天上掉下林妹妹那么夸张,至少也是掉下半个仙女!一个成熟丰满的少妇,同样肤色的四川美女,立刻就把潘苏进弄得晕头转向的!自己那个黄脸婆,一脸横肉,简直不能比!
一世英名,在东非洲混了这么久,难道就要毁在这个女人身上?
在机场门口看见朱文惠,潘苏进觉得有些眩晕:这个女人的气场太强了!
过了安检,朱文惠提起自己的路易威登包包,那个在香港买的资格货,说是资格的,其实也没有觉得和成都春熙路买的那个,有什么明显不同,当然价格却是差距很大。在香港买东西很便宜,几乎是成都的一半,就冲这一点,朱文惠开始喜欢香港了,看来大陆女人喜欢去香港“扫货”,是有道理的。她紧张地跟在勤快嘴多的黑娃后面,机场大厅里临时找的。高大纤瘦的黑娃用平车推着朱文惠的大行李箱,几下就来到了简陋的接待大厅。
乌日肯首都这个机场,与成都附近县份上的长途汽车站差不多。
但是,那个高举中文书写的“朱文惠”牌子的男人,却是让朱文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似乎有点像她那个留在温江稽征局的老公,个子中等,没有特色的五官,表情倒是满丰富。
“你是潘大哥?”
“哦,你是小朱?”
“哦,朱文惠。”在成都还少有人喊朱文惠“小朱”的,朱文惠不习惯,她不自然地回头看看那个推行李的黑娃。黑娃立刻就机敏地和潘苏进搭上话了。他们叽里咕噜地用英语交谈,反正听不懂,朱文惠就趁机看看机场外面的景象,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所谓心目中曾经恐惧的非洲。奇怪,一股夹杂劣质香水、汗味、骚味和说不出来的其他味道,混合在热风中,眼前所见的机场大楼虽然简陋,但是,路边的树木植物却异常鲜艳夺目,翠绿欲滴,红黄蓝绿,有点像海南岛?树冠上一片花,这是什么树木?怎么也不是很热,也不是很……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非洲的第一眼,所谓第一印象,不差啊,甚至于有点惊艳!
他们来到停车场,潘苏进摸出钥匙,用遥控器打开科罗娜的车门。两个应急灯应声闪了一下。这车牌照是“168·kay”。后来,朱文惠才知道,三个字母中的“k”代表肯尼亚,“ay”代表首都编号字母序列,“168”是号码,当地没有特别意思,老潘是中国人,喜欢数字含义为“一路发”。
“好了,我们走吧。”潘苏进递给黑娃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看着黑娃把行李费力地放进科罗娜后箱。
“潘大哥,怎么要你给呢?我来!”朱文惠是不会错过这个细节的,她知道在国外到处都要付小费的。何况,今天刚刚到这个国家,而且麻烦人家来接,一大堆事情,不可能麻烦别人接,还要帮出钱!“我来给!”
“没有关系,小纸头。几百先令!”潘苏进把安全带捆上,坐位在右侧,这是朱文惠没有估计到的,她坐在左后侧,可是前面并没有方向盘。
“咦,潘大哥,咋个和国内汽车有点不一样?”
“何况,你也没有这里的货币。哦,这里是英联邦国家,说得现实点,以前是英国人的殖民地,英国汽车方向盘在右边,他们的就在右边,而且人家大人娃娃都讲英语!”
“哦。”朱文惠对潘苏进的介绍,感到一丝舒服,但是对他提及自己没有当地货币又感到异样。是啊,我出来肯定带的是美元,当地货币是什么名称都不知道。我从今天开始,一切花费都要按照美元来计算,妈呀,一美元等于九块人民币啊,加上手续费,一进一出,银行还要赚钱,恐怕还不止这个数呢!“他们的货币换美元是多少呢?”
“不一定,可能早上是八百先令兑一美元,晚上可能就是一千二先令比一美元哈!非洲一哈有五十多个国家。这一片国家,哦,这些国家都很小哈。他们货币名称叫先令!肯尼亚叫肯先令,坦桑尼亚叫坦先令!这里叫乌先令!”
突然,一辆没有标记的兰德诺瓦越野车,开到潘苏进的科罗娜旁边,而且是几乎挨着,那边车上坐着一个胖胖的黑人。他把车头向着科罗娜的车尾,这样两辆车的驾驶员位置是紧挨着,车没有熄火。
“哈罗,潘!”胖胖的黑人用英语招呼潘苏进。
“哈罗,克苏木,你好准时啊!”潘苏进也用英语回答。他回头看看朱文惠,问道:“你英语怎么样?”
“听不懂,一个单词都不懂,真的。”朱文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脑瓜里飞速运转,这个潘苏进是什么人呢?他们在叽里咕噜说什么?这个时候,朱文惠已经意识到,孤身来这个国家,自己太莽撞,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她要不是有潘苏进来接,简直就想立刻返回飞机,原路飞回去。
“老兄,生意做大了,还有美女?哈哈!”克苏木愉快地说。
“别乱说!哦,她好像听不懂。我那单怎么样?”
“这个么,就看你今天,子弹充不充足了?”克苏木直奔主题,今天他是代表老板来拿潘苏进给的好处的。
潘苏进没有多说,回身从座椅下面取出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鼓囔囔的,手脚灵便地就递给车门挨着的克苏木。
那边的黑胖子在接到帆布包的瞬间,露出白牙笑笑,就加大油门,一溜烟开到另外一条道路上,眨眼就看不见了。
仅仅留下了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
“你们?”朱文惠不好多问。潘苏进和这个黑人说什么,她确实一句也听不懂。是在做什么交易?哥哥似乎说过,在非洲嘛,吃饭靠棵树,穿衣靠块布,发展靠援助,致富靠贿赂……有权有势的官员,工资低得难以置信,养家糊口,发财大都依靠腐败。似乎应该是在给那个黑人钱吧?刚刚见面,不好随便问,但是,这个潘苏进怎么不避讳呢?而且那么大一包钱,简直吓人!搞不明白,也不用搞明白,因为,朱文惠基本上是晕乎乎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呢?这里中午,国内已经是下午了。飞机一直在飞,完全把朱文惠弄得晕忽忽的了。
潘苏进把车开出机场停车场,在门口停下,看不见守车的人,只见潘苏进摸出一张卡片,伸到车边一个方形盒子上一比划,栏杆就升起来了。朱文惠瞪大眼睛,看见这样先进的管理方式,觉得不可思议!看来,非洲不完全等同于落后。成都说起啥子都好,也没有这样守车的。这是奇怪的差距。
朱文惠只是想,也没有问,潘苏进以为她不感兴趣,也就不多言语,随即,他驱车就加足马力朝机场外面的公路上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