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郑和船员后裔重返中国(2011-10-6)
肯尼亚,蒙巴萨,郊区。
帕尔玛,一个低矮的棚户区,多数是铁皮加木条支撑的结构,潮湿,闷热,怪味冲鼻。地面高低不平。稀泥巴干了之后,形成的形状就固定成那个样子,下次雨季来临,重新踩成别的形状。很可笑的是,就这样的棚户区,居然还编有路牌和邮政编码。这个是朱文惠完全没有想到的。
按照魏康电子邮件上的线索,帕尔玛,0093-23-34,居然就是一个准确无误的地址。只是,这个巨大的棚户区,混杂居住了很多女人和老弱病残,看不见男人。奇怪,自发带路的“向导”很多,他们是一群群蜂拥而来的黑人小娃娃,他们争先恐后地围绕着朱文惠,和陪同她来的一个司机兼保镖拉卡托,潘苏进安排在蒙巴萨的机场来接她,拉卡托就一直不离左右。
司机拉卡托,个子高大,马赛人,憨厚地咧开厚嘴唇,勉强挤出的笑意,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0093-23-34。蓝色门牌,白色数码。
门框都快要垮掉了,木头开裂,门板快要垮了。
朱文惠敲开门,里面出来一个表情木然的老太太,她长得清瘦,脸上纹路满布,牙齿很白,眼睛很亮,头发长长的,只有末梢有些卷曲,不像当地妇女那么短而卷曲,而且颈项较长,说一口很难懂的话。按照魏康的说法,如果是正宗的法贸人,应该主要讲斯瓦希里语,可能会混合六百年前的南京话。
朱文惠回头看看拉卡托,他也表示听不懂。魏康说过,要找的那个女学生名字叫麻依古,朱文惠干脆就直接用中国话问:“麻依古,麻依古!”
这个方法还简单实用,马上就被那个老太太注意到了:我,我是麻依古!
司机看见老太太比划,就对朱文惠说:你找的是一个老太太?
“不是啊”,朱文惠觉得奇怪,魏康说叫“麻依古”的是一个女中学生啊?怎么会是一个老太太?是不是她家人?
司机帮助她问老太太:你是麻依古?还是你们家叫麻依古?
当地人没有严格的名字序列,起名字很随意。可是,老太太激动地说,我就是叫麻依古,我女儿都叫麻依古,儿子也叫麻依古,孙儿孙女也叫麻依古,而且全家都叫麻依古!那是祖先传下来的名字。不能够改的。
哦,全家都叫麻依古。那么,魏康说的肯定是他们家的中学生,孙女?
一问,还真是这样。
不过,这个叫麻依古的中学女生,此刻并不在家。
在学校?
不在学校。他们放春假,现在也不上学。
那,到哪里去了呢?
就这样,朱文惠找到了这位叫麻依古的高中女生。
第一眼,朱文惠就有一种抑制不了的熟悉与亲切感,是她,是中国人。她长得不高,大约一米六,在当地女人中算小个子了。那副身板,骨架,那个眼睛,嘴唇,都是中国化的。
麻依古母女热情地迎接来自遥远祖国的客人。
母亲端来一碗茶水。
她们家很穷,摆设也很简单,但是对着大门的方桌上方有一个牌位,方桌上有一个土瓷碗,似乎表明了来自遥远中国的证明。
“那是我们祖传的宝贝。”
“哦。”朱文惠感受到极大震撼。她激动地告诉小麻依古女孩:“你上中学的费用,我已经帮助你缴清了。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谢谢你,好心人!”小麻依古有些语无伦次,“我姐姐们都嫁人了,我不想嫁人,我想读书,当医生,我想去中国读书!”
“哦,你想去,不,回中国读大学?”朱文惠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个小个子的女孩,居然见面就提出了这样的想法。那,只有回到内罗毕,找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了。说是“中国女孩”,现在,朱文惠心目中这样称呼面前这个小麻依古,可是,要回到中国去读大学,那就不是一个简单问题了。“我一定帮助你!”
魏康要是在现场,说不定会激动的,朱文惠想起了最早来探访这些法贸人的魏康,内心是复杂的,矛盾的。
为什么是这样呢?自己哥哥的老婆没有找到,自己的混血侄儿子也没有找到,现在倒是按照魏康的线索,找到一个几百年前漂流东非洲海滨的中国人后裔。而且,他们那么穷困。
一个姓麻其实应该姓马的女生。历史上的郑和,本来也是姓马。这是巧合吗?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郑和船员的后裔。
她脱口而出:中国女孩!
她听从了她的内心,决定按照魏康的设想,按照小麻依古的心愿,和大使馆联系,请大使馆与国内教育部交涉,安排这个女生去中国留学,读大学,而且就去读宁波学院。资助经费,就由朱文惠出了。
“中国女孩”在肯尼亚海滨城市一夜成名!
马女生的命运在当地引起轰动。《一个中国来的女老板资助中国人后裔上大学》、《美女老板资助中国人后裔》《郑和船员后裔“回家”上大学》等等标题,出现在东非洲的报刊上。
“和”部族开始注意朱文惠。
魏康回到宁波学院,是在很低调的情况下回去的。
毕竟,与他曾经高调地离开上海文新学院,更加高调地在法国学术界获得的那些荣誉相比,他,一个四十多岁的教师,正值事业高峰,却被一个来自国内的小留学生诱惑了,并把他从朱文惠那里“搞”到的几十万美金轻轻松松地就骗走了,很没有面子啊。其实,在朱文惠不嫌弃的情况下,他更加觉得自己渺小萎缩,无脸在巴黎这块地盘上混。回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比如云南大学,比如贵州大学,那里有他的几个大学同学,继续打着“法贸人”研究专家的招牌,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哪里知道,这个朱文惠不仅不记前嫌,而且还大度地动用关系,帮他在老家的宁波学院找到一个副教授位置。
他在学术上很快就处于优势地位,“海归”,中国郑和后裔海外发现者等名头,在人类文化学界的闪光点,特别是弥补中国学界关于郑和后裔空白,中非历史交往上的发言权,魏康在本科生、研究生那里重新找回了尊严。
但是,在情感上却时常在自责与追悔莫及的煎熬中:如果,世界上没有如果,他还是不断地假设:如果没有一刹那的失足,如果没有那个不可原谅的“洗钱”,如果没有被那个女留学生的诱惑,那么,现在他和朱文惠在巴黎,说不定是一个崭新的开端。
现在,那个女老板安排了自己的退路。她继续回到乌日肯,不知道又怎么样了?
魏康有些挂念朱文惠了。
乌日肯局势渐渐趋于平静了。
朱文惠餐馆和酒店的经营也开始进入了正常。
从欧洲回来之后,朱文惠找到了麻依古姑娘,她给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的申请也获得了积极回应。大使馆文化教育参赞来电话说,国家教育部同意给与麻依古姑娘公费留学指标,具体学校可以尽快联系落实。朱文惠立刻和宁波学院联系,考虑到魏康在那里,这件事情,居然很快就落实了。现在,国内办事情的效率很高啊。巧合的是,成都最新消息说哥哥再次病危,住进医院,病情反复,不能够耽误了。
朱文惠决定回国去,并决定带麻依古姑娘一起回到中国宁波。
临出发前,姆杰姆卡派人通知她,朱文惠作为在乌日肯创业的杰出华人代表,已经被乌日肯华人总商会推荐,列为乌日肯总统访华代表团成员。
朱文惠知道姆杰姆卡在其中的关键作用,但是,这份荣誉对她也是难得的肯定,她从内心里高兴。
她致电姆杰姆卡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