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对峙

云渐寒不答，面容微肃，回道：“陛下还是亲自询问皇后为妙，毕竟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每一个人，皇后比任何人更加熟悉。”

息怀扬盯着信纸上，忽然间一阵急痛涌上头顶，忍不住低哼一声按住了头。

云渐寒微微变色，探身到他身边，“陛下……？”

那头痛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然而息怀扬还是保持着抚头的动作，目光盯着那一行行“息怀扬”，久久都不说话。

云渐寒是了解他的，知道这封信和方才的话，已让他对云姬产生了巨大的疑虑。

入夏了，池塘里飘着荷花的清香，清可见底的荷塘里，可以看见红色的锦鲤三三两两地游过，许是天气有些闷，锦鲤好几次越出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打破一池平静。

息怀扬道：“你先回去吧。”

云渐寒见他神情虽极为严肃，但是面色和寻常无异，便没再说什么，依言告退了。

如许的告密给桃源境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以云姬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对她千里追杀，如今他在云姬后院点了一把火，想必她暂时不会有什么心力去追杀如许。

阳光变冷，斜斜地照在人身上，衣衫随风飘动，贴在身上，泛起了一层凉意。云渐寒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空落落的。

事到如今了，他还是不忍见如许受苦……也不知她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如今又在何方？

他回到医馆，有人已打听到了消息，见他回来，忙告诉他。

“圣子祭天大典？”云渐寒想起如许说过的那个孩子，“难道是如玉的孩子？”

“小人不知，但是小人围剿了几处桃源境的分号，得知云姬要在弘农举行此祭典。且小人打听到，这段时间皇后回南阳祭祖，因此小人大胆猜测，云姬祭祖是假，暗地里应是去了弘农。”

云渐寒沉声道：“备马，清点二十个人，跟我去弘农！”

弘农城就离长安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两天就到了。

世人只听闻过桃源境，却很少有人知道，桃源境真正所在，便在弘农郡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里。

正是春暮之期，山谷里春深摇芳，百花盛开，清新的花香夹杂着草木的味道萦绕在山谷里，让人闻之心神舒畅。

这里偏僻，除非极为熟悉，否则不会有人来。

花草忽然发出簌簌的摇动声，在这个寂静的小路上尤为清晰，可以看见一碧衣女子走来，她手里握着一把剑，那剑极锋利，沿途的花草被割断，纷纷委地。

谷口有人守卫，皆是女子，见人靠近，纷纷亮剑，然而还未动手，便见眼前寒光闪现，喉咙里一痛，一个个软软地倒在地上，血从脖子里流出来，很快染红了地上的碧草。她们死的时候眼睛都微微睁大着，显然至死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如许一路进去，越来越多的人涌出来……山谷里常年都是如春般的温暖，桃花弥漫欲燃，如火如荼，故而称作桃源境。她从小在此长大，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这里曾是她心之归属，如今却是她最憎恨的地方。

剑光森寒，割裂了温暖的阳光，鲜血肆淋，绯红色的桃花瓣溅上了猩猩点点的血，血腥气飘在整个山谷里，挥之不去。

许多人甚至还未看清楚她是如何出剑的，便已被一剑割喉……昔日桃源境，今是修罗场。

青珩和萧毓儿赶至，即便两人合力，竟都制不住如许。

耳畔隐隐地有孩子的啼哭传来，如许目光一转，只见桃花深处有一座桃木搭成的祭台，加了许多木柴，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如鱼肉一般架在上方，正歇斯底里地啼哭。

如许眼睛发赤，剑剑狠厉，全不留情面，便是青珩也被削断了头发，发丝在空中颤巍巍落下，夹杂着青珩惊怒不已的声音。

“神灵！你疯了！停下来！”

如许真就停手，脸上还沾着不知道谁的血，眼底一片通红，阴沉沉地望着青珩。

“阿珩姐，我至今还叫你一声姐，是记着我们小时候的情意，你若不想与我动手，就让开！”

青珩眉头一突，微微喘气，“神灵，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所作所为圣主已十分恼怒了，但是她仍记挂师徒之情，只要你现在放下剑，乖乖认错，圣主会原谅你的。”

如许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目光亦是冰冷怨恨，竟有几分疯状。

“笑话——！她毁了我的一切！她有什么资格说原谅我！”

剑风如风急浪涌，横扫而来，沿途桃花扬落，遮天蔽日地纷飞下来，宛如下了一场花雨。青珩挥退弥漫的桃花雨，眼前哪里还有人？

她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却见如许踏花而过，已稳稳地站在祭台前。

孩子一点事都没有，她走之前浑身金黄的病症全然消了，这段时间还长大不少，白嫩嫩的就跟一块豆腐似的，尤其是一双眼睛，越发像如玉了。此时嚎啕大哭着，极是惹人怜爱。

如许想，不知道如玉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可爱惹人怜。

身后脚步声起，她头也不回地一剑斩去，立刻逼得青珩和萧毓儿退下祭坛。

她单手抱起孩子，转身望着她们。

“孩子我带走，从今往后我和桃源境势不两立！”

青珩面色凝重，欲劝她，然而一张口，目光越过她身后瞥见什么，倏地住嘴，看如许的目光里暗含警告。如许还未察觉她眼神里的端倪，只觉得身后有破空之音袭来，她警觉地闪开去，脖后却一麻，继而眼前发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即便昏过去，她也死死抱着孩子，没有让小夜明受一点儿伤。

青珩和萧毓儿看着云姬，纷纷喊一声圣主。

云姬低头俯视如许，那么久没见了，这孩子气色越发地差了，她淡淡地道，“把孩子带下去吧。”

萧毓儿道：“那大典……”

“撤了。”

萧毓儿看了看如许，恼恨事到如今了，圣主居然还偏心向她。但她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上前抱孩子，如许虽昏迷，但力道不小，她费了一番周折才将孩子顺利抱走。

自发现真实身世以来，如许屡屡发病，虽有云盈的药可以压制，但也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江河日下，就如那薄暮的太阳，快要死去了。

她睁开眼，却没有熟悉的胸闷和疲惫感，浑身上下轻盈舒坦。头顶的石壁上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暗含天空二十八星宿，盈盈发着光亮，这些夜明珠随便拿一颗出去便是价值连城，更何况此处密密麻麻镶嵌的是星空般多的珠子，如许睁着眼，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分辨不清时日，片刻才缓过神来，整个人腾地坐起来，这才察觉到自己躺着的是一块巨大的冰床，正丝丝冒着寒气，若是寻常人肯定受不住，但是她躺在上面，竟然觉得舒坦极了。

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她扭头看去，只见云姬站在一旁，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