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两界限 最多,她有七两玫瑰花粉可用……
越荷的思路很清楚。
陷害之人不可能料事如神,知道会在这几日事发。假如她是从尚食局偷盗玫瑰花粉来用,那么至多一月,尚食局例行清点账册就会发现不对。而那人想要让霍妩落胎,却需几月之功。
因此,她必定有另外的食材来源。
但万一事发,要如何推到旁人身上呢?――越荷尽量揣度真凶的思路。自然是在宫中妃嫔中找个能寻上关系的,而要说越荷身上与此事最大的干系?最易被泼脏水的地方?
不是仙都宫,而是姚黄。不是因为她与宜贵嫔同住一宫,而是因为她的婢女姚黄认识尚食局的司膳秦婉!
所以,破局的关键,就在“尚食局”和“秦婉”的身上。
她兀自低头沉思,已听宫人通传:“秦氏至。”遂抬起头,安静等待。
――――――
秦婉入内时,穿着一身简单的湖绿袄裙。
虽是被人剥去了司膳服制,她却并无失态之状,只是神色有些疲惫。镇静下拜:
“奴婢参见诸位娘娘、主子。”
何典膳见她毫发无损地进来,面色稍变。
微言便问:“秦司膳已至。芳媛,你待如何?”语气仍是稍稍严厉。
秦婉微微目视越荷,似有些苦笑之色。越荷只答:“嫔妾想请秦司膳当场再算一遍玫瑰花粉之用度,对照是否有所出入。”
妃嫔中有嗤笑之声响起,似是感她黔驴技穷。洛微言却拧了眉头:“便是查了,又如何?”
越荷说:“若查了,嫔妾自然知道该如何辩驳。”话极坚定。
微言沉吟许久,终是微微点头。
何典膳诺诺地将手中账册捧了过去。秦婉接了,又向微言求了算盘,双手如蝴蝶穿花般拨打。妃嫔间或有窃窃私语,秦婉都充耳不闻,只专心打着算盘。
不过片刻,她便抬首道:“奴婢算好了,娘娘容禀。”
微言颔首应允。
秦婉复又垂首望向账簿念道:
“本月玫瑰花粉用途如下。
承晖殿,玫瑰花酱一小瓷坛,豆沙卷十二个,用量八两;
瑶华阁,玫瑰豆沙包十二个,鲜花饼四个,玫瑰酥四个,用量二两;
东明阁,白糖糕六个,玫瑰冻两份,用量一两;
牡丹阁,千层蒸糕一份,红豆糯米团两个,玫瑰花粉二两,用量四两;
……
扶风阁,玫瑰酥四个,用量半两。
后宫之中上月共计支出三十一斤七两,尚食局共存有玫瑰花粉八十二斤二两。”
她声音略微沙哑,但语速不快不慢,很容易就让人信服。秦婉合上账簿道:“上月开始之时,尚食局仍有玫瑰粉一百一十四斤五两,如今账簿上……有六两并无支出记载,却无故消失。”虽是说到于己不利之处,语调却并无半分变化。
“六两?”微言若有所思,“秦司膳不知这六两玫瑰粉的下落?”
而穆长史已嗤笑道:“还有什么好问的?消失的六两定然是叫她暗中拿给旁人了!”
沈贵姬呷了口茶:“事态未明,尚不好说。”又道,“理芳媛的侍女姚黄与秦司膳确是旧识,可难道日后宫中饮食有所差错,就都是理芳媛指使么?那也太荒谬。”
她不知为何,忽然又平和了起来,竟是替越荷说了两句公道话。虽于今日之事无助,但只要越荷能够洗清,来日总不至于再受这层关系拖累。
姚黄已在越荷身后默默了许久,此时忽地锵然道:“奴婢与秦司膳相识,是在贤德贵妃身边的事情。理芳媛入宫也只几月!若以此事相疑,莫如直接拿奴婢是问,这才是公正之语。”
她话里竟有以自己来保越荷的意思。
越荷闻言即刻呵斥道:“姚黄,闭嘴!”又抬首定定望向洛微言:
“方才娘娘允许嫔妾自辩的话,可还算数?”
微言点头:“自是算数。”又微微摇头,“只是秦司膳已重算过账目,无缘无故地少了六两玫瑰花粉。虽不能断定与你有关,其中亦无你可辩解之处。”
越荷明白这是个二选一的赌局。
按照她的推断,凶手必定有另外的玫瑰花粉来源,才能长期残害宜贵嫔。那么,尚食局内消失的玫瑰花粉,就极为可疑――这是凶手为了栽赃到她头上临时布置的一环。
此事也不难,只需一个小宫女,或撒入水中,或强行吞服,要减少一些尚食局内玫瑰花粉的分量,实在不是很难。假如她仍是重华宫的贵妃,只需将当夜尚食局内人等分开查问,抽丝剥茧,自能找出那颗棋子。可是,现在的她却是“戴罪”自辩的低位妃嫔,更不可能指望洛微言如此做。
她咬住下唇,吐气如兰:“既如此,谢娘娘给嫔妾机会。”又问:“红绡姑娘,重配花露饮之后,味道可曾再有差别?”
红绡傲然道:“和欢殿上下伺候贵嫔饮食无不精心。重配后的味道虽与孕前饮的不同,每日里却没什么差别的。除娘娘之外,也有茶水宫女们试味。”
越荷微微点头:“何典膳说那蜂蜜是专调配了来制花露饮的,也就是说,这些蜂蜜只有一个用途。那么红绡姑娘,敢问自娘娘有孕后,蜂蜜消耗了多少?”
红绡不解她的问题,但想到薛修媛的提醒,仍是忍住回答道:“自娘娘孕后,用的便是最好的‘野雪蜜’。此前次一等的蜂蜜,也再没用过。野雪蜜珍贵异常,只用极小坛子封装。故自娘娘有孕至今,已花销了三坛有余。如今正是第四坛。”
这便有数据可对了!
越荷察觉洛微言的神色已显出焦躁,当下再问道:“红绡姑娘,不知这些野雪蜜,今日都带来了么?可有旁的已经工序、却尚未掺过玫瑰花粉的野雪蜜?”
红绡答道:“都已带来。至于未掺花粉的野雪蜜,想必尚食局内还有。”她终于不能忍耐:“理芳媛,你问了我这许多问题,还不能说要怎么自、证、清、白吗?”
在场之人中要说关心真相,或许无出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