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满宫皆敌 “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
“圣上昨晚上……真的去了理芳容那里么?”
玉河慢慢睁大眼睛,又闭上,仿佛那就能抹去眼中的情绪似的。
她忽然间咯咯地笑出声来:“很好啊,我们本就打算帮她复仇的啊――魏紫,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圣上去看她的消息散出去?”她转过头,睁着美丽的凤眼看向魏紫。
魏紫担忧道:“娘娘……”
“我没事。”玉河低下头,一滴一滴眼泪往下掉。
这是她第一次把皇帝往外推,而且真的一推就成功了。她不愿意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心里很难过,她清楚,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样好啊。”她抬起头,笑嘻嘻说道,“圣上心里已经对理芳容重新有了感情,只不过刚下了旨意命人家养病半年,随便就痊愈了实在不好。不过那理芳容啊,但凡有些手段,总能哄得圣上放她出来,而且出来后又必然是复宠。到时候牵制住洛微言,这不是很好很好的么?”
但是,这不是玉河想要的啊。
她扳着手指头嬉笑出声,目光却逐渐忧伤冰凉,到最后滚下珠泪。
慢慢的,寒意侵袭了她的身体。玉河打了个寒颤,突觉遍体生凉。
“琼华。”她突然道,声音迷惘,目光怔怔,“你说,到底有多少人害了姐姐?又有多少人打算害我?我好似算不清了。”
苏合真、洛微言、霍妩……还有谁,还有什么人?隐藏在黑暗之中,是她还不知道的。
忽然间,一股悲愤的力量从心头涌起。玉河猛然起身,大口喘气。她心中浮现姐姐的笑影儿,一时悲极,只觉得整个宫廷,包括她心爱的皇帝在内,全部都是自己的敌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害了姐姐的,有些是要害她的,有些则是冷眼旁观、推波助澜,面上却装得亲亲热热、一团和气。这些人,这些人,她们为的――不就是那一个后位吗?!
玉河很累很累,她已经分不清该相信谁,怀疑谁,也不知道该报复谁。而她的目光,就这样无可避免地指向了那从未真正在意过的至高之位――
“我要当皇后。”泪流满面的玉河突然癫狂地叫了起来,“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
拿走后位,就等于一齐报复了,所有那些想要害她和姐姐的女人!这些女人费尽心机,为的不就是坐上后位吗?好,那她李玉河就要抢先一步,就要把后位给拿走。
她要牢牢地霸占住那把凤座,有谁想要登上后位,都必须先踏过她李玉河的尸体!李家将军的血脉在体内奔涌,掐断三根指甲的玉河,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要当皇后。”她又一次说道。
然后,睁开眼睛,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被她这一句话吓到,跪了满地的宫人。
玉河忽地,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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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得很干净,或者说被宫人扫得很干净。
牡丹阁不栽别的花,是越荷的意思。旧根仔细护着,明年还能发芽。好在司花鸟的宫人见她失宠也懒怠折腾,于是也就这么留下了,不刻意去换应景的花。
于是在江承光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光秃秃的枝脉。他先是愣了下神,然后方意识到这才是冬日最常见的样子,而非处处培上的新梅。
盛景看多了,寂寥反而意外合心。
“圣上。”越荷起身微微一福,轻声道。
她穿的是花纹式样很清淡的衣裳,安静坐在庭院里的木椅上。见他进来了也只是微笑,心绪宁和,不悲不喜一般问了好。起身时木椅吱呀一声,更显庭院里安静。
皇帝原先的一丝不自在就没了。
他示意越荷坐下,让人也寻一张椅来给他,随后命众人退下。
“近来还好么?”他和颜悦色问道。
越荷自然不会以为皇帝真像他面上那般温和,但她也无意使他狂躁,于是淡淡笑道:
“很清净,倒没什么好不好的,养心罢了。不知圣上好不好?”
江承光右手大指下意识摸索着食指的关节处,面上仍是一派温煦:
“朕过得很好,只不过李贵妃娇纵,很有些惦念你。朕不过说她几句,便吵闹起来了。”又道,“你名字念起来和她姐姐的仿佛,小玉原是不大乐意的,现在却有几分在意你了。”
“蒙贵妃厚爱了。”越荷平静以对,双手相叠置于膝上,极是安然。
姚黄与魏紫说了些什么,本就没有瞒过她的道理。
越荷能够推断出,妹妹的心思是要帮她复宠,借此牵制洛微言。越荷自然没有不抓住这个机会的道理,但妹妹能将皇帝亲手推出来,这份改变,由不得她内心不复杂。
她知道这是必然的局面,却又不得不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甚至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更保护不了自己。越荷微微出神,眼底已冷清了下来。
皇帝却不嫌她无趣,他随口又起了别的话题,絮絮地说着,漫无边际地闲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皇帝很平静地问她道:“怎么会肯姚黄那么做?”
知道他早晚要提起这个话题,越荷并不慌乱。
皇帝寻求解释,已经是打算谅解她的意思――只要她能自圆其说。可是,为什么要同意姚黄针对洛微言?――当然因为她就是李月河,就是姚黄与魏紫一心要为其复仇的李月河。
但她不能这么说。越荷出神地想着,过了片刻,才慢慢叹了口气。
“圣上,”越荷的声音很轻,但带着说出来便能使人相信的力量,“嫔妾从江南至京都,从前朝至大夏,无所依托,犹如孤魂。”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嫔妾身边只一个桑葚从家里跟来,她年幼惶恐更甚于嫔妾。而越氏族人自几位跟随爷爷的家将过世后,便视嫔妾一介孤女如草芥。嫔妾于族人既没什么挂念的,入宫时日又短,惶惶然无所依托。圣上虽宽和,终究是君主,嫔妾当守本分。除此之外,嫔妾所能凭仗之物……”
她目光幽幽:“所能凭仗之物,也唯有心中品格罢了。”
“朝代更迭,份数天理自然。越氏如小舟居大浪,倾覆之后,世事已非。若无一事坚守凭仗,嫔妾不能自处。嫔妾素日知晓姚黄性情,时至今日,哪怕圣上因此动怒,嫔妾依旧相信她。姚黄从不是无事生非之人,至多有什么误会在其中罢了。而嫔妾所执着处,内心所深信耳。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真相总是值得尊敬的――这就是嫔妾同意姚黄追查的原因。”
皇帝凝视她点漆般的目,缓声问道:“你就不怕她惹出事来,牵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