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上元节（二）
苏锦审视了秋娘一番，用了五成力气把第一鞭子抽在秋娘的左侧脸颊上，血液瞬间从鞭痕上渗出，然后凝结成一小股，顺着秋娘的下颌滑下，最后滴在地上。
秋娘感觉自己的脸瞬间麻木，她咬住嘴唇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她很快就体会到了无数只虫子啃食一般的痛苦，这让她在冬日的深夜中出了一身汗。鞭子抽在脸上的惯性让她一甩头，几绺头发也跟着甩到她的脸上，并且因为汗水黏在了脸上，让她显得更加狼狈。
苏锦打完一鞭之后立即停手，然后开始观察秋娘，有些讽刺道：“可惜了你的好皮囊。”
秋娘抬起头来，她的嘴唇已经干裂，裂痕处仿佛能渗出血来：“多谢大人这一鞭让奴家再也不用靠这副皮囊活着。”
“我看你很热啊，”苏锦朝着武官一抬手，“给她降降温。”
武官赶紧提来一桶水，水面上还漂着冰碴子，看样子是刚刚结了一层薄冰后被人敲碎的。
苏锦一抬下巴，武官会意，把那桶冰水从秋娘的头上浇了下去。
秋娘终于忍不住，边缩着脖子和四肢边叫了出来，那声音颇有些被宰杀的鸡才能发出的凄惨。
唐潜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苏锦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他从未想过苏锦在审问犯人的时候会是这种状态，他甚至觉得因为有了苏锦的存在，刑房里的每一粒尘埃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当秋娘不再叫喊时，刑房中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秋娘明显的呼吸声，她的胸口跟着她的呼吸不断起伏，身体轻轻地晃动，整个人像是一片沾上水的羽毛，想飘却飘不起来了。
苏锦一句话都不说，唐潜和武官自然也不敢说话，只能静观其变。
最终，秋娘嗤笑了一声：“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劫持唐潜和柳清林是吗？”
苏锦：“是。”
秋娘的脸上再次挂上了她平日做生意时的表情，笑得像一朵身染血迹的茉莉花：“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告诉你又如何？凭你的聪明才智，大概已经想到我一个开妓院的老鸨是没有理由去惹你们这些做官的，我的背后一定有人，而我只是一个已经被利用完就遗弃掉的棋子罢了。”
苏锦眼眶微微一动，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不用我说你也已经知道是谁了，不是吗？他让我告诉你和当今君上，他被夺走的东西，他不稀罕了，他要一件一件地毁掉。”
刚刚那桶冷水让秋娘开始打颤，说话也得咬着牙才能说清楚，所以语气中颇有一种不知名的愤恨。
“我，只是他用来羞辱你们的工具而已，呵，”秋娘难看地笑了一下，“靖安司是吧，也不过如此，要不是因为那场火，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还有你，苏锦苏大人，这一年来与我的交往可还愉快，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喝喝我送你的养颜美容茶，别把你人生中的这个失误给忘了呀哈哈哈。”
苏锦依旧一脸严肃：“笑够了就回答我，你背后的人是谁？他有什么谋划？”
秋娘盯着苏锦的眼睛，语气乖张：“哈哈哈，别装傻了，你明明知道是谁，至于其他的，我、不、知、道。”
此时的秋娘已经有些疯癫，在一旁提笔记录的武官问苏锦：“大人，现在怎么办？”
苏锦依旧一张冷漠脸：“既然没问出本官想知道的东西，那这拷打的罪不能少受，按照规矩全部来一遍吧，之前跟本官提议的东西也可以在她身上试一试，好使的话本官就批了。”
听到这里，唐潜终于按捺不住了：“大人，既然问不出来，对犯人拷打也就没有意义了，还是不要了吧。”
唐潜说这话大概只是在为不破坏苏锦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而做的最终努力吧，还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少年郎的他在家乡听了这么多年惩恶扬善，辨忠除奸的故事，心中对正义和善恶的衡量还是很片面而单纯的，所以，就在苏锦毫不犹豫地甩秋娘一鞭子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故事中的奸恶，一时接受不了。
苏锦转身，看着唐潜那充满疑惑和哀求又满怀期待的眼神，歪了歪头，说出了一句让唐潜心惊的话：“我之前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好到让你敢违抗上司的命令了。”
唐潜觉得自己触犯了苏锦的逆鳞，再次单膝跪下，焦急道：“下官不敢。”
苏锦直接无视唐潜，下令道：“本官今晚会呆在靖安司，你们给我严刑拷打犯人，问出东西之后立即通知本官。”
武官们答“是”后，苏锦绕开了还单膝贵着的唐潜离开了地牢。
唐潜在苏锦离开后慢慢地站起来，坐在一边听了一晚秋娘的喊叫。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落差，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身体中居然会好像同时存在温柔和冷漠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他一时分不清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苏锦，他害怕他喜欢上的苏锦从本质上是刚刚的那个苏锦。
来到案前的苏锦写了一份简易的折子派人连夜送进宫里，第二天早上，周谧在李承醒来后呈了上去。
李承看完折子后，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叫人拿来纸笔，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到靖安司。
苏锦读完信后立即集合队伍赶往护国寺。
苏锦昨晚写的折子上写出了她通过秋娘的话和反应所猜测的内容：有人谋划了许久，近期会对京都城的安危不利，而且很有可能在上元节那天动手。
李承所写的密信中给苏锦和靖安司下达的旨意是：仔细排查京都城，务必保证上元节那天京都城的安危，并且做好准本，防止自己在上元节当天的出行中受到惊扰。
苏锦认为李承在护国寺停留的时间最长，且护国寺在山上，地势复杂，一旦遇袭很难补救，便决定先排查护国寺，同时她还写了一份请求派兵把守护国寺的折子差人送进宫里。
此时，唐潜已经跟着苏锦来到了护国寺的门口，护国寺的主持空寂大师已经在门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