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问一声那海鸥（1）
张秦拿着两个首饰盒子，更加理所应当地跪了下来，把项链盒子先打开，魏小河咬着嘴唇，心里暗暗笑道：哟，没想到准备得这么全面呢？这还口口声声我如果结婚怎么怎么？和我老公当朋友，真是放屁哎-----正想着，盒子骤然打开，璀璨夺目，闪瞎人眼呀！魏小河一下笑不出来了，这么大颗钻石？啊？她呼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张秦骂道：“你给我快滚！你这是走私还是贩毒了？这项链我可不敢要！”
张秦正用手拨弄着项链上的锁扣，打算给魏小河戴上，被她一骂，也是大吃一惊，然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把魏小河拽进怀里：“你看你，怎么现在脾气这样急躁了，比我还疯！这东西，说起来，是不便宜，但你觉得我应该给你买个贝壳项链还是怎么着？这辈子，我怎么着也得给你买点像样的首饰吧？再说，我还想求婚呢，这么大个事，我能糊弄？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说着讲着就把魏小河按在沙发上坐坐好，把晶莹闪烁美轮美奂的钻石项链给她戴上。自己继续跪在她面前，打开戒指盒，喔，这个钻石比项链上的那颗略微小一点，设计的样子倒是很美很时尚。魏小河伸手拿起来细细端详，好美的一个戒指呀！真让人爱不释手，她慢慢把戒指套在食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自己的手也突然熠熠生辉，像一幅油画里的贵妇的手。张秦惊叹着捧起她的手，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嚯！好美呀！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你可不能摘下来了啊！一生一世都戴着它才行！怎么这样好看？”
魏小河用这只手在眼前摆出各种姿态来，左顾右盼，嘴里也啧啧称叹：“是呀，真好看呀，这是名家设计吧？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戒指呢？是不舍得摘呢！”又笑眯眯地欣赏了片刻，脸色突然阴了下来，冷不防，提手甩了张秦一个耳光，骂道：“你个狗东西又想糊弄我呢！开个海水养殖场就这么赚钱了？啊！我才不信，我做了这么多年公司，也没敢看这么贵的首饰，你才做了几年，就能挣这么多钱？我告诉你张秦！来路不明的钱我可一分都不能要！你肯定又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了！”说着，就去撸手上的戒指。
张秦急忙一把抱住她的腰：“你别急，别闹了行吗？你先听我说再发火，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公司？把账本拿出来给你看行吗？我是不是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坏人？是，我承认，我多年之前是，做过坏事，那年，这不是，老天不是已经惩罚我了-----”张秦抱着她，忽然不敢看她，有点哆嗦起来，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道：“那时候我离开你，是，因为有人告了我，故意伤害罪，我坐了一年半的牢，本来法院判了两年的，在狱里表现好才提前半年出来。出来以后，我一无所有，真是一无所有，根本没脸见你，厂也没了，家也不想回了，只想躲起来，谁也不见了此残生。就去了烟台，跟人出海打渔，打算当个渔民。有一天，却还是遇见了一个同学，以前关系很一般，倒是在宿舍里睡过上下铺的。在海边一堆渔民里看见到我，真是很意外，怎么也要硬拉我去喝一顿酒，这顿酒喝完，却聊得意外的投机。那时候他正在筹备开个海水养殖场，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但他却觉得有点心里不安，因为他是个很内向的人，特别不爱说话，很多业务上的事情弄不来，所以就非拉我一起干，他主内我主外，就这样，做了两三年。我们的海参鲍鱼不仅当地卖，也开了网店，全国都卖，干货海参卖得最好，真的是很赚钱的，不骗你！”张秦看了看怀里听得出神的魏小河，话说得突然流利了起来：“所以今年我买了一套靠海的二层小楼，开了个小客栈，游客来了，可以吃海鲜可以洗海澡，这不是我们俩以前说好的，要那个样子，买买菜吵吵架，白头到老，看日出日落，看海鸥，看彩霞-----做一对柴米夫妻？你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这些话就像一块棒棒糖，最难最艰苦的时候，我每天都要拿出来舔一舔，一切好像就没有那么苦了，就都能熬过去，我这次再见你，我也是鼓足了好久的勇气，准备了很久，想，自己倾其所有也得给你买一个好的戒指，如果你没结婚的话，我不敢想我真的有那么好运------”
魏小河面色平静地听着，心中却翻江倒海，哦，是这样吗？听着倒是合情合理，难道就这样原谅他了？就这样和他过下去？这算是孽缘吧？这么苦这么坎坷，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看着他唇边被海风刻蚀得很深的法令纹，心里想，以前觉得他比自己小，不平衡，现在好了，他终于显得比自己老了！他的心中还是那个少年吗？那个自己爱过的，开朗的桀骜不驯的少年？
魏小河像一个小女孩任张秦抱着，温言抚慰着，心里的风暴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段缘既然躲不开，那就只好坦然接受了吧！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安排吧？魏小河心里知道，自己外表装得再泼辣再凶悍，其实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吧？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才能找到这么平安喜乐的感觉，像山中凄风苦雨里的一间小木屋，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芯子里是甜的，昏黄温软的，炉火黯红的。
两个人，这么多年，来来去去，相遇爱恋别离重逢，不管什么样的波涛涌动，发生各种奇异的变故，只要被他抱在怀中，她就只能服输-----真的是上辈子欠他的吧？可能上辈子自己是个负心的丈夫张秦是贤惠的妻？否则怎么解释，一见到他，自己的一颗心呀，就软成了树梢上熟透了的火柿子？看见他吃苦受累，奔波煎熬，外貌变老，心就像被辣椒腌了，火辣辣地疼。魏小河抬起头，看见张秦鬓边的星星白发，都是满心的不忍，不敢仔细端详。
魏小河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张秦额前的头发，喃喃说道：“要去染头发了，你这么老，我是要嫌弃的-----”
“嗯。”张秦顺从地点了点头，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你还是一头这么好这么浓密的乌黑头发，嗯，有句话怎么说，对了，红颜绿鬓，真好，我的小河一点没变老。”
“得了吧，我头发也是染过的，怎么会没变老，我，这都多大了，头发开始白是从那一年我生----”魏小河话到嘴边，急急刹住了车。对了，心心这件事，怎么跟他说，他如果知道俩个人有个女儿，一定高兴疯掉了-----
“张秦，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声，嗯-----”魏小河眼珠转了转，还是没想好怎么说，嗯嗯唧唧的。
“有事就说嘛，跟我还欲言又止的，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磨叽了？”张秦笑着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哦，是这样，头些年，我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咦，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对，要考验考验他。
“呀！是吗？她在哪儿呢？她多大了？她叫什么？肯定很可爱吧？”张秦闻言，竟然开心异常地，连珠炮一样地提着问。
“啊，她去上幼儿园了，已经快四岁了，这样，我一会儿开车去接她回来，你多做点菜，算了，别做太多，她吃得很少的，就熬点海鲜粥吧！再弄点虾，清炒虾仁-----”
“哦哦哦，好好好，没问题！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她喜欢吃的，土豆泥？一会儿我再下去买点冰激凌零食玩具啥的？真是的，你看，我也没给咱家闺女买个礼物什么的，这第一次见面！对了，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呀？”张秦搓着手有点着急了，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她叫心心。”
“哦，好听，是哪个xin字呢？”
魏小河瞥了他一眼，这个傻子，咧着嘴笑得！说孩子是捡的，这都能高兴成这样，暗暗叹口气道：“心心相印的心心。”
魏小河随手啪嗒一声关上大门，往楼下走时，眼泪就夺眶而出，她赶紧拿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在眼角上按-----看这父女俩都瘦得什么鬼样子！不用自己多说，如果两人站在一起，明眼人立刻就得看出90%的相似度来。一样的浓眉高鼻，眼睛呢，是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以前张秦胖一点的时候是个长圆脸，现在一瘦下来，几乎和心心一模一样地葵瓜子脸，只不过就是下巴略方一些。
魏小河站在楼下，只觉得阳光耀眼，她拿出手机，避到一块阴凉地儿，想了想，先给马嫂拨了个电话过去：“哎，马嫂，是我，心心昨天没闹吧？哦哦，那就好，是这样，今天来了个外地朋友，我想带心心过来一起吃顿晚饭，对，一会儿你不用去接她了，我现在开车过去接她。”
马嫂在那边嗯嗯啊啊地答应着，魏小河在这边，也能听得出她的满心惊讶，一脸的问号。这么多年好像自己很少带心心出来见朋友，周边也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心心的存在。当然，从现在开始，魏小河再也不用为她搭这个保护罩了，她爸爸回来了，魏小河心中一酸，又是一宽，是呀，现在哪怕只是为了心心，也得让张秦回来，这么多年，孩子还是受委屈了，是受委屈了。
她坐进车里，先打开了冷气吹着，又拨了一个电话去公司：“喂，小袁，呃，公司没什么事吧？好的，那就好，工地上有事你先处理着，对！哦，你把电话转给小谭-----喂，小谭，这两天你去订几盒粽子给大家发一发，眼瞅着要过端午节了，啊行，稻香村的就行，我这两天可能家里事儿比较多，公司那边有什么事及时电话联系我，嗯嗯，好的！拜！”魏小河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系上安全带，车子缓缓开动，阳光怎么这么刺眼，她戴上墨镜，在后视镜里照了一下，这样好多了，看不出哭得像猪头了。
唉，天真的热了，车里冷气吹半天，才凉快下来。记得老话说什么，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衣送。过去古人可能就两身衣服，棉的、单的，天冷穿棉，天然穿单，倒是简单。她心里竟然微笑了一下，自己真的是活出来了，多大的事都能轻易地过去了，这算是成熟吧？确实是，只要打不倒你的就会使你更坚强。现在，除非生死，并无大事了。
过几天就是端午节，正好带着心心去海边玩几天，一家人开开心心整整齐齐地，魏小河又心酸又欣慰地想，喔，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看着她跑向你，那副画面多美丽！值得庆幸的是，老天并没有让自己等太久，余生还很长，余生可以和你们共同渡过，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还是让余生尽快开始吧。
张秦做菜的间隙，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突然看见茶几的下层，有一张倒扣着的照片，他好奇地翻开来看，是一个小婴儿嘟着嘴吃着手，穿着条桃粉色的小裙裤斜躺在垫子上，蹬着两条肉乎乎的腿。照片下方印着的一行大字是，心心百天纪念。小字是年月日。张秦一看先是笑得合不拢嘴，喔，心心真是可爱死了，怎么会这么可爱呢！再随意看了一眼日期，啊，百天，这么推，心心的生日是？张秦突然心里猛一激灵，表情骤然凝重。细细再看心心的长相，这眉梢眼角，小小的瓜子脸。他呼喇一下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魏小河拨电话，却觉得怎么也看不清手机屏幕了，然后，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了自己的手上手机上和那张照片上。他抹了一把眼泪，又抹了一把眼泪，哭得百味杂陈，酸甜苦辣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