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禽兽暴行
“怕连累别人?”苏翊薄唇讥讽,冷声反嗤,“里正真是口吐莲花,惯会巧言令色,你怕的可不是别人,而是威风凛凛,视人命为草芥的冯唐吧。
他城府再深沉阴暗,恐怕也不会想到,你一个乡野村夫会有这般高智,不闻风而逃,反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晃荡。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里正当真是深领其要,颇能融会贯通啊。”
里正挂在嘴边的痛哭,一瞬间尴尬的凝结,再难发声,无望的阖了阖婆娑的眼眸,再次颓拜叩首,“什么都瞒不了将军,是小老儿不知天高地厚,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是,这些都是小老儿端不上台面的算计,但我之所求,不过是全村老少百十口人的性命啊。
您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身份高贵,手握权柄,但我们这些贱如蝼蚁的百姓,所拥有的不过就是身上这一条命,没了这条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这二三十人都是我后丘村的青壮劳力,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着他们外出作工事来活命。
本想着淮南州县吏治清明,比咱们的睦州要强上许多,谁承想,上天不仁,是苦苦的要把我们给逼死啊!”
里正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仰天责问,捶胸顿足,俨然是一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的样子。
苏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竭力压制住心头窜上来的激愤,松开了紧攥的手指。这天下姓陆,不姓苏,他再忿忿不平,也救不了大卫成千上万的无辜子民。
是的,多年的战事频发,使得这繁华盛景早就是外强中干之相。这不足百十人的后丘村村民,只是大卫千千万万村落的缩影,指不定在他们不知道的地界上,依然有这样的悲剧接连上演。
先前淮南洪流倒灌,良田成水泽,到了朝中就变成了偶有激流,百姓无恙。若非来了睦州侧面了解些实情,他还真不知道这群欺上瞒下的地方官,竟能猖狂到这般地步。
可惜,再被洪水肆虐,淮南腹地也还是大卫最为富庶的鱼米之乡,这屯兵重镇的睦州派他来尚可。淮南?想都别想。
感慨多思毫无用处,能把眼前棘手的事处理妥当,才是他现下的当务之急。
“看在你一心为村众,没有与冯唐蛇鼠一窝的份儿上,这令牌我收了。清点好人数,一个都不能拉下,睦州城中,我会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你们。”
“将军侠肝义胆,大恩大得,小老儿与全村老小三世做牛做马,也要结草衔环,还报您的救命之恩。”
里正见苏翊松口,终于带着几分真情实意哀哭感激,正了正身子,三行叩拜大礼,多日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总算安稳坠地。
推搡着身旁的壮汉,赶紧命他去清点人头,“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挨家挨户的清点人数,少一个都是泼天的大祸,快去!”
“诶诶,我这就去。”壮汉从前在村里耍耍横也就算了,真遇上什么凶恶的,立马就没了主意。
这会子被前前后后要命的阵仗吓破了胆,陪着丘里正跪在苏翊面前,怔懵不已,直到被人推动了身子,才幡然回神,猛地一激灵,慌忙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壮汉将后丘村的百十号村民清点了个儿,似乎是获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面容匆忙急切跑来,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礼节,抓住丘里正的手臂,扑通跪了下来。
“怎么了?”任谁看了他这副模样,都会知道是出了事,不等壮汉分说,丘里正着急的相问。
“里,里正,”那壮汉口齿结巴,慌的六神无主,“前面的乡里乡亲都在,唯独后面跟着那群,少,少了一人。”
“少了!”里正吓得花白胡须抖颤,身子一踉跄,急促追问,“少了谁?”
瞄了里正的脸色一眼,壮汉吞吞吐吐,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少,少了您的闺女,月霜妹子。”
“什么!她糊涂啊!”里正本就哆嗦的双腿猝然无力,还没等槌胸蹋地两下,一屁股坐倒在了草甸上,看上去,是追悔莫及。
而后,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收起了唐突的神情,匍匐到苏翊面前两丈处求饶。
“将军恕罪,小人的女儿少不经事,许是被方才骇人的阵仗吓破了胆,惊慌之下就跑了远。小人这就着人去把她找回来,保证一个也不少的听任将军安排。”说着朝壮汉摆摆手,着他赶紧去方圆四周找人。
“不必了,有精兵良将在此,无须劳烦他人。苏肃,你亲自带人去找,记住,威吓即可,切不能近身收押。”
苏翊眯起星眸深看了里正两眼,拢着琬琰腰身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几分。递于苏肃一个聊有深意的眼神,对方当即领会。
“是,世子放心,属下这就去。”
抱拳承令的手还未落下,树影斑驳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鬼魅瘆人的女人笑声,凄惶而萧索,嫉恨而心酸。
仔细辨一辨方位,似乎是从苏翊和琬琰方才过来的方向传来的。
苏肃与苏翊相视一眼,微颔下颏,转身点了一队人马,寻着声音的源头,赫然往黑暗处走去。
留在原地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向星火阑珊处眺望,唯有丘里正一人,独作哀切状,了无生趣的跪趴在地上,任他身边的壮汉如何拉扯,就是站不起身。
直到林木中女人的哀嚎声越来越近,他昏黄平静的老眼中终于再起波澜。
“启禀世子,人带来了,应该就是里正走失的女儿,”苏肃屈身向苏翊复命,指挥着身后的人马横开长矛,将人围送上来。
不等隐在暗处的人形踏入火光,露出真面容,丘里正怆然啼哭,大呼一声“我苦命的女儿”,作势就要挣开壮汉的阻拦,朝暗影冲上去。
“不可啊里正,南霜妹子染了病,不能近身啊!”
壮汉急忙阻拦,可无奈丘里正被激昏了头,什么理智,谋算再也不顾,想拼上自己一条老命去安慰自己被命运薄待的孩子,手中除了一片被硬扯下来的衣角,再无其他。
好在苏肃眼疾手快,是个心思活络的,不等苏翊发号施令,一个纵身,将人截住摁了下来,即便丘里正还是不甘心,一直朝着那女子伸手,悲哭挣扎。
“里正,事到如今,是纸不住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并吐了吧。”苏翊洞若观火,循循引导着丘里正吐露实情。
他心谙,这女子绝非单单染病这么简单,若非身上还藏着什么至关紧要的秘密,何苦这里正会突然失了神志,像疯了一般急于掩藏。此事定有内情!
“没有,没有!该说的,小老儿都说了,将军,将军就别再逼我了!”里正还在苏肃手下挣扎,一口咬死再无内情。
蓦的,瞥见不远处的女子想要解下裹着口鼻的棉布,袒露真容于人,猝然一怔,惊呼不可。而后,握拳重捶于地,打心底里愤恨自己无能为力。
“都是我,都是我没用,才坑害了你啊闺女。”
“爹,算了,我已是将死之身,何必因我一人,连累全村的百姓,一同受难。如今,大仇得报,我再无怨恨,今日是死是活,女儿都认了。”
说着,女子慢慢摘下棉布,露出鼻唇。樱红小口,娇俏高鼻,媚眼如丝,气质幽兰,跟木夫人一样,是典型的南方柔美女子的长相。
即便她发髻凌乱,粗布衣衫,依然难以掩盖她的不凡姿色,唯独双颊上两片被人掌掴后的红痕十分碍眼,即便消肿,也还是让人怵目惊心。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位女子承受如此不堪的摧残。众人攒眉凝望着,悉听她的娓娓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