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断绝关系
“公爷!公爷饶命啊公爷!”范嬷嬷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止不住地向何宏昌磕头。
眼见何宏昌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又将生的希望寄托于了琬琰。
“小姐,老奴知错了,小姐,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饶了老奴一命吧,该说的,老奴都交代了啊!小姐!”
“父亲!”饶是一直恪守孝悌忠信的何广砳,也不能认可何宏昌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急奔向前两步,不可置信的惊呼。
他不明白,范嬷嬷说的有鼻子有眼,前后与他知晓的情况分毫不差,且为温氏做走狗这么年,不可能手中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要派人详查,定能将温氏问罪。
这样仓促就要把人打死,难道父亲对温氏这个毒妇还有余情未了,还想要包庇她?
“我就知道,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嗬。”何广砚看向何宏昌的眼中不带任何感情,像看陌生人一半冷漠到了极致,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踏步离去。
他看够了温氏毒恶虚伪的嘴脸,也看够了这个父亲道貌岸然的姿态。
好在应下了他这档子事,他终于能真正脱离这个家,去做他想做的事。
下辈子,宁为街边乞,也不愿在做何家人!
何广砚决心要与何家划分楚河汉界,但沉重的脚步还未迈出前厅屋脊,身后便传来何宏昌的咆哮,“逆子,今日你若踏出何家大门一步,从此,便不再是我何宏昌的儿子!”
闻言,何广砚撑伞挺阔向前的身形骤然一顿,红怔的眼眸中微微湿润。木楞了两下,还是没有转身,只嗤笑着狂傲宣声出四个字。
“求之不得!”
竹木纸伞蓦的飞升于天,何广砚再也没有犹豫,坚定朝前,迈出了永宁公府巍峨的府门,湮没在潮来潮往的人流中。
“兄长!”何广砳随着何广砚离去的身影紧追了两步,奈何人走的太决绝,他只接住了那把失了主心骨,顺着气流悠然飘下的油纸伞。
看着手中被大力握的有些扭曲的伞柄,何广砳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的悲凉。
明明错在温氏,他们一家人怎么反而支离破碎到这般境地。
父亲,何苦要把话说的无可挽回,以至于逼走大哥?
管家得了何宏昌的吩咐,已在雨落不止的前门庭院架起了阵仗,指挥着几个小厮,上前就要把范嬷嬷拉到木凳上行刑。
“二小姐,二小姐,救我!”范嬷嬷恐惧哭喊到声音沙哑,额头在青石地面上磕出了一片鲜红,眼瞧着那些小厮作势就要拉她,直接扑到了琬琰的腿边。
琬琰敏捷的躲过那双要伸过来扯住她脚踝的沟壑鸡皮的手,绕过范嬷嬷肥厚攒动的身子,平静的立在了何宏昌的面前,
“父亲,纵然范嬷嬷做下这么多糊涂事,但并未祸及人命,所以,其罪并不当诛。毕竟是吴家送来给母亲陪嫁的嬷嬷,父亲看在母亲的情面上,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闻见琬琰真的如约替她求了情,范嬷嬷的哭喊声猛然一凛,屏气把脸憋得通红,满怀希翼的望向何宏昌,等待着重判。
何宏昌紧绷的嘴唇似乎有些微颤,攒起舒展的眉宇,看向身前与易思有八分相像的琬琰。他眸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有无奈,有愧恨,有愧疚,更有痛惜。
苦心孤诣十余年,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人在做,天在看,温妾氏有没有罪,又有什么罪,不在惩罚,不在父亲一言,而在公道人心。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父亲如何处置,琬琰,都能理解,至于范嬷嬷,就请父亲高抬贵手吧。”琬琰话里有话,洋洋洒洒好些句,如阵阵惊雷敲打在何宏昌的心头。
音落,何宏昌平静无波的眼眸愕然圆睁。这些事,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罢了,不过一个刁婆子,即便在他手下不死,也活不长久了。
“管家,仗责三十,赶出大门。温氏管家失责,纵容刁奴惑乱府中世子小姐,自今日起,禁足于海棠苑,不得私自踏出一步。”
“至于禁院丢了的铁饼,既然石沉大海,就不必再找了,都散了吧。”
范嬷嬷终于等来的大赦,高呼感恩,来不及再叩俩首,就被小厮拉去了廷中狠狠的落下这三十大板。
痛不欲生的哭喊与板子落在人肉上的声音在厅中此起彼伏,何宏昌闷出一口粗气,意味深长的相看了琬琰两眼后,袍摆一甩,转身离开了前厅。
只是,不知怎么的,一向挺拔耸立的永宁公侯,此刻其背影看着,竟有些佝偻。就连脚步都没了往日的利落和沉稳。
好一个出其不意,反守为攻。这贱蹄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策反了范嬷嬷,她竟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看来,是攀上了高枝,手段也跟着更精进了一层。只可惜,这高枝是从内里朽了的,攀的越高,小心摔的死相越难看。
何琬琰啊何琬琰,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她打倒,在何家唯我独尊的称霸了吗?嗬,还是太年轻,过于天真了。
只要宫中有她姐姐一日,大皇子与安国公一脉不倒,何宏昌就绝不会对她赶紧杀绝。即便她做的那些事他知道了又能怎样,这天下,不还是陛下的天下。
温氏见何宏昌走远,立马换下了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人的丹凤眼泛着嗤讽的寒光,缓缓起身,张狂踱至琬琰面前,直至距离不过三寸。
“二小姐好计谋,妾身受教了。好戏还未散场,咱们且行且看,走着瞧。”
明明是千娇百媚的一张脸,此刻却透露着能置人于无望之地的阴狠算计。温氏挑唇冷冷的睨看了一眼琬琰波澜不惊的茭白侧脸,示威似的抚了抚鬓边的金簪,带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回了海棠苑。
一眼看去,那架势不像是去禁足,反而像是得胜而归。
“姐姐,”方才还算热闹的前厅人已离去了大半,只剩下琬琰和广砳两个主子,带着各自苑子中的丫鬟小厮还停留在此。手中握着被何广砚丢下的纸伞,何广砳低落的凑至琬琰身前。
“父亲他,为何非要…”
“砳儿,”琬琰轻声一唤,将何广砳想说的话全部哽在了喉间,“你想说什么,姐姐都明白。”
掏出锦帕,琬琰轻柔拭去何广砳脸上被雨水打湿后残留的水珠,“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也有太多的言不由衷。父亲,有他的忖度和权衡,我们该信他才是。至于大哥…”
提及何广砚,琬琰抬起的手腕微微一滞,“离开这个家,也并非不是件好事。没了这何府大公子的枷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外面的世界或许会更让他舒心一些,你该替他高兴才是。”
“姐姐,我不懂。永宁公府真的,这么不堪吗?”最后几个字,何广砳几乎是咬牙溢出来的。
“不堪?”听到何广砳这么问,琬琰反而松快了下来,“很多时候,外表越是不堪,内里潜藏的越是单纯赤诚。而外在华美无暇的,往往却是包藏祸心。
守得云开见月明,日子久了你就什么都明白。眼下,你安心养病温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