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夜袭
我没有能等到杨和白桦来找我。
是我低估了【拟态】,那块镜子碎片让我的手也渐渐的变得像蒙了尘的玻璃一样,光滑、灰败。
现在要做的是想个办法把我的手砍掉。
我的目光落到天花板上的那盆绿植上,突然笑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我跳起来,抓住绿植的枝干,把它硬拔了下来,当然是连带着陶瓷花盆一起。
我敲碎花盆,让碎片把手心的皮肉割下来……疑惑什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砍自己的手吧?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的。而且一个人要砍下自己的手得要多大的毅力啊?我可做不来。
手心一片血淋淋的伤口,但是我找到了放在前台的药箱,不由得感叹还是前辈想得周到。
刚开始没回过味儿来,现在手心是真的很痛。
嘶——怎么形容呢?让我想想……哦,报告不用描述那么仔细啊?我在那儿比划半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一段别写给五芒星看。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到非常的疲惫,也许是失血过多?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有贫血,诶?是我记错了吗?好吧。
我无比的疲惫,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泥泞中挣扎,眼睛也酸涩起来,视线模糊,周围的一切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脑袋昏昏沉沉,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一分钟之后我意识到,我绝不是因为累而视线模糊的。
有什么东西,我看不见的液体,它已经浸没了我的口鼻,现在正在缓缓淹没我的眼睛。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窒息感笼罩了我,我在挣扎,用力地试图从液体中挣脱,但是我的四肢都被捆住,像是待宰的羔羊。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无辜地看向对面的人,想摊手但是双手被牢牢地禁锢住。
对面的玖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通常她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我都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间了,”我真诚地说,“真的,就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我来提醒你。”玖说。
“你来到四区之后试图夜袭四区特别行动队队长七,在七把你赶出办公室之后,你被未知异想体绑架并放入了一个我们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休眠仓里,并且已经在休眠仓里待了超过三个月。”
“期间我们与你完全失联,就连你的生命体征观测仪都停摆了,我们一度认为你已经牺牲,但是你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四区的小木屋里,周围全是废弃的结晶和四区失踪的异想体。”
“你对此毫不知情,是吗?”玖的眼神很可怕,拿出了审讯别人时的那一套。
我没怎么感到恐惧,只是有些委屈。
“是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回答道。
“接下来我要给你松绑,并进行身体检查,你有异议吗?”
“没有。”
一切都很顺利,我手上的束缚被解开,躺在圣玛利亚学院附属医院的病床上,玖正在给我做身体检查。
在发现我的身体完好无损,也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之后,玖松了一口气,她按下了床边的绿色按钮,窗外的狙击手和门外的暗卫收起了武器。
好险,差一点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我摸了摸失而复得的小命。
之后玖问了我很多问题,我按照我的记忆回答了她,并提出杨和电台可能叛变这个假说,希望引起重视。
听到这话的时候,玖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进入了下一个问题。
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侧头去看左手边的窗户。
现在是夏天,外面正在下大雨,天色阴沉得不像话,雨点打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半透明的痕迹。
窗外有人。
这是真的。
玖看到我一直看着窗户,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你在看什么?”玖问。
“没什么。”我移开了视线。
夜晚来临之际,玖离开了圣玛利亚学院附属医院,我躺在床上刷手机,看着头顶的点滴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中心城区的夜晚格外美丽,防护墙——也就是一道笼罩着中心城区的屏障上有蓝金色的流光,从上到下,呈现不规则的波浪形,它们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翻涌着、最后化作泡沫。
窗户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不像是雨声,像是有人在敲玻璃。
在这一片阴暗的、蓝金色的光中间,一个黑影几乎是贴在玻璃上,看到我看过来,他朝我挥了挥手。
是【无弦】。
他眼睛上的绷带被雨打湿了,血液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就像是在哭。
我没办法视而不见——如果你的挚友正在哭泣,你会放任他孤独地在雨里吗?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下了床,拔掉针头站在窗边,仅存的理智在叫嚣:别开窗!你这个笨蛋!
我的手已经放在窗台上了。
【无弦】的嘴唇开开合合,在说些什么,我贴在玻璃上才听到。
他说:“你的手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