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残党

我得记下他们，以免忘记了。

已叛变特别行动队队长——【跳蛛】

姓名：跳蛛性别：女出生地：东区

我最近一次见到她，她正在四区的土地上，阳光照着她的身体，我清晰地看到她在腐烂，尤其是上半身属于人类的部分衣衫破烂，迎着太阳的部分露出恐怖的创口，创口是那种失了血的粉白色，网状的肌肉组织要掉不掉。

至于下半身属于蜘蛛的部分——我认为那是一种捕鸟蛛，只有捕鸟蛛才会长那么大——棕色的绒毛支棱起来，八条腿微微蜷着，一碰就碎了，像蛋卷一样。

由于【跳蛛】的腿断了，所以她的身子矮了一截，身体没骨头似的软下来，肌肉水一样松散。

“杨！别看了！先去把【烈阳】收拾了。”拾伍喊道。

“来了。”我说。

回来时【烈阳】的力量逐渐消散了，【跳蛛】的血肉没了托举因重力剥落，大半张脸只剩下骨头，白骨和粉白色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跳蛛很漂亮，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我还记得她脸上溅上的血。

我对着她的头开了一枪，不去看她的脸，剖开她软烂的身体寻找那颗用来操控她的结晶。

破晓研究的理论我们大概了解了，就是在结晶中加入人鱼的天赋以达到控制实验体的效果，破除的方法也很简单，捏碎就好了。

我说服自己不去想破晓成立之前尸体不断复活的原因。

我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跳蛛】，她那时还很美，皮肤光洁、肌肉紧致，她和【巨蛛】一个出场方式，巨大的身躯灵巧地攀过高耸的建筑，从天而降时锋利坚硬的足刺穿汽车引发爆炸，她却毫发无损，身上连划痕都没留下。

“……你要在里面寻宝？”拾伍疑惑地问。

我把手从掏空了的腹腔里抽出来，看着地上一眼就能看出没结晶的内脏发愁。

“你说它会在哪里？”我甩了甩手。

“肚子里呗，”看到我又准备去掏，拾伍连忙补了一句，“蜘蛛的肚子里。”

蜘蛛的外壳被晒得脆脆的，里面的软体组织间蛰伏着一颗蓝黑色的结晶。

“成了。”我捏碎了那颗结晶。

“尸体怎么办？”拾伍问。

“打碎了扔冷库里。”我回答。

“到时候他们一拥而上占领冷库你就老实了。”

“到时候再说呗！”

已叛变特别行动队队长——【椿】

姓名：椿性别：女出生地：东区

【椿】出现在东区，目的地应该是存放【跳蛛】尸体的那个冷库——我听取了拾伍的建议，鸡蛋真的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活着的时候椿和跳蛛是好朋友，死了竟然也要在一起。

蔷薇的味道飘得很远，隐藏的血腥味勾回我的思绪。

【椿】拿着她标志性的长剑，藤蔓蜿蜒而上，荆棘刺穿她的手背，因为剑脱手了没能救下挚友，所以把自己和剑牢牢绑起来吗？她为人称赞的长发无风自动，宛如狠戾的毒蛇。

那之前我在做什么？不记得了，我赶到时她砍断了白桦的腿，泄愤似的碾着白桦的身体，最后逃之夭夭了。

白桦本来是不用死的，我们有最好的医生，但是【魔女】投下来视线。

我去抓她的手臂，只抓到了蝴蝶的磷粉。

我至今不知道【魔女】和【椿】的关系，也许没关系，也许是主仆，最后我杀死【椿】，从她胸口扯出玫红色的结晶时，我闻到了玫瑰精油的味道。

白桦是次日出现在冰库里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利落的短发变得很长，几乎拖到地上，缺失的腿部开出血肉的花，曼陀罗花纹顺着动脉的纹路直逼心口。

“什么意思？她是在拿白桦泄愤吗？！”我不敢置信地问五芒星，因为白桦变得和【椿】越来越像了，心口凝结出血色结晶，长发舞动起来，伴随着浓烈的花香。

“我不知道。”五芒星这么回答。

白桦是在当年的冬天死的，死前她痛苦地挣扎，长发绞住她的脖子，指甲在皮肤上留下血痕，我用匕首帮她割断枷锁，她终于醒过来，先是迷茫地扫过四周，之后定格在我身上。

回光返照般，她笑起来，笑得很开心，就像她父母还活着时，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杨，我明白了。”她说。

“什么？”

“这可能是一种惩罚，杨，因为背叛所以受罚，罚他们连血脉都不再留下，这是五角星给我们的惩罚。”她从床上跳下来，病号服空空荡荡，她的腿奇迹般好起来，她走到窗边摸了摸好腿，打开窗子然后眺望远方。

“今年是一个暖冬，你瞧，我一点儿都不冷，”她像个小姑娘，不再刻意板着脸，没被酒精和尼古丁侵染，看着天边绽放出笑脸，“豪强被打倒了，终于迎来一个温暖的冬天，但是我讨厌暖冬，这不好！凭什么？”

于是她打了一个响指，一阵寒风刮来。

下雪了。

“再见，杨，别为我的离开而悲伤，我要去一个只有春天的地方，那里有鲜花、蝴蝶、我的爱人，我会好好的——我还要等你！”她灵动地眨眨眼睛，双手背在身后，身子略略前倾，我瞥见缠绕着手腕的荆棘，她笑着说，“我要给你留一个位置，我等你过来！等你。再见。”

什么也没有发生，今年初冬的雪压折了一根树枝，握着枪的手像抖雪的留鸟一样颤抖，无论我怎么疑惑，她永远都没法回答我了，她死了。

尽管我们严密看管着她的尸体，春天时，拾伍仍然看见了她，她在四区穿梭，所过之处留下蝴蝶和繁花，我却再没见过她，只看到了她留下的神迹。

现在应该叫她什么呢？【白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