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水

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没有身体的哭泣猫猫头一边蹭我一边“学姐学姐”地叫，尖嘴的鸟人扑腾着翅膀“队长队长”地叫，一看到他们两个，我就躺在地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学姐学姐！学姐！”猫猫头叫道。

“队长！队长队长！”鸟人叫道。

地狱！这一定是地狱！

在绝望侵蚀我的内心时，戴着蓝丝绒领带的泰迪熊宛如神兵天降，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它一把把我拉起来，推着我的后背让我站直。

我看到它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自己躺了下去，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喂！不要放弃啊！”

硕鼠把两摊烂泥扶起来。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硕鼠问。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水。”

“水？”

冰凉的、令人窒息的液体，它们会吞噬人的躯壳，留下美丽的、柔软的灵魂。

我们看向身旁紧闭的那扇门。

门打开了之后会看到什么？她颤抖着手去推开门扉，彩色的光球令她闭了闭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她听到朋友在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就像催命的咒语。

“拾伍？拾伍！拾伍！”

“啊！”她恐惧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朋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瑟缩了一下，于是朋友尴尬地收回手。

“抱歉……”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水床边缘的软凳上，软凳连接着墙壁，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坚固的地方。

她从软凳上下来，脚踩到了摇晃的水床，柔软的触感令她恐慌，就像踩上了某些同样惊恐的灵魂。

但是她强撑起笑意：“没事，你去玩儿吧，我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离开房间的瞬间，她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巨大的东西，那东西有一条臃肿无毛的肉尾巴，看上去很恶心，像老鼠。

硕鼠：“……”

回忆起那只大老鼠，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过你就知道了，很恶心，你绝对不会想和它成为同类的。”

她有些恐惧，她应该转身就跑的，但是那时她还没从校园生活中脱离出来，她仍然肆意妄为我行我素。

所以她孤身一人踏入黑暗里。

那是一只巨大的老鼠，它的身上覆盖着细细的一层黑毛，零星没有毛发覆盖的地方正在腐烂。

溃烂，就像盛夏里放在下水道里的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名为死亡的气息，甚至可以看到烂肉下的森森白骨。

它大到就算趴下来也有一人高，此时正背对着她啃噬什么东西，粗壮的肉尾巴一甩一甩，脓包像沼泽中的气泡一样膨胀，爆炸，炸出淡黄色的脓水。

她从楼道中拽下一截废弃的水管，她在靠近，天花板在滴落腥臭的液体，粘腻的地面拉扯着她的脚步。

“嘶——”硕鼠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回过神来，那只肥硕恶心的老鼠睁着血红的眼睛，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啮齿动物独有的巨大牙齿上还沾着近似于血液的东西，牙缝中卡着筋膜。

我抽出斧子，斧头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偏头准备上的时候听到了硕鼠的嘟囔声。

“你当时就是直接硬刚的？怎么做到的？”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靠近了那只大老鼠，举起水管，她看到了水管内壁滑腻腻的水垢，水管和皮肉相撞，厚实的肉像水波一样晃荡。

黑暗的下水道里，滴答的水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肥硕的老鼠缓缓转过头，喉咙里挤出湿漉漉的咕噜声，然后扑了过来。

她侧身闪避，老鼠的利爪擦过她的肩膀，与此同时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肉块被塞进鼻腔。

她踉跄两步，后背撞上湿冷的墙壁。

老鼠再次扑来，这次更快、更凶，腐烂的肉块随着它的动作甩出脓液，尾巴像一条溃烂的鞭子抽向她的脚踝。

她猛地蹬了墙面一下，借着反作用力挥动水管——

“砰！”

钝器砸进皮肉的闷响。

伴随着这声响，老鼠的侧脸凹陷了下去，烂肉像被搅动的泥浆一样翻涌，但它没有停下，反而被激怒般嘶叫着咬向她的手腕。

她后撤，抬腿踹向它的腹部，像是踩进一滩烂泥，脓液从溃烂的皮肤里渗出，黏在她的鞋底，而老鼠的牙齿几乎擦过她的指尖，她猛地抽回手，再次抡起水管，用尽全力砸向它的头颅。

头骨碎裂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间回响，老鼠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踉跄后退，但很快又稳住身形，它注视着她，不再敢上前来，因为那根水管断开了，裂口正闪着寒光。

钝器变成了利器，这令这只恐怖的老鼠感到了恐惧。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也许正感到毁灭的快乐或者是终于能做回自己的兴奋，她的肺部像是被挤压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下水道特有的霉味和血腥气。

水管尖锐的断口刺进那颗血红的眼球，脓液和半凝固的血浆爆开，溅在她的脸上，温热、腥臭，像是某种活物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