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夏蝉 - 谁谓河广 - 风翛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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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夏蝉

程苇杭走的时候,许瑾良没有来送,只托人送了她一些小玩意儿,大多是看舞龙那晚她瞧上的小玩意儿,许瑾良也是上心了。

程苇杭透过舷窗,俯看底下,又想起那日方慕谦牺牲那日,已经过了那么久,她好像也能稍稍放下了,长清在她身边儿闭了眼。她有些茫然,似乎飞机上,坐她旁边的人都是眯着眼睡着了,许瑾良也是呢。

许瑾良没有来送她,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缺憾么?竟会觉得缺憾?

大抵是相处的久了,乍然分开,有些舍不得,她已然是许瑾良的妻子,往后的岁岁年年,有的是相处。

程苇杭到程府的时候,已然入夜,见了父母便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她半晌才起来,却瞅见茜芷偷摸的掉眼泪,“怎么了?傻丫头?”

“小姐一个多月没着家,我这心里每日都跟打鼓似的不安生,今儿早上才见着小姐,高兴坏了。”茜芷摸了摸眼泪,“小姐这一个多月瘦了许多,在家里可是要补起来的。”

“是吗?”程苇杭摸了摸她的脸,“难得你这个傻丫头还惦记着我。”

“自然是。”茜芷满脸喜色,“对了,二少爷在堂上等着呢,小姐快些更衣吧,他来了可有一会儿了,我本来是要叫您的,二少爷说不用,叫您多睡会儿。”

程苇杭一愣,“二少爷?”程玉轩倒是勤快得很,这样大早的就跑来巴巴的等她。

程苇杭换了一身孔雀蓝的旗袍,披着头发就出去了。

“苇杭,你起来了?”程玉轩面色凝重,“这些日子,许家那位待你好吗?”

程苇杭冷哼了一声,“好得很,总是比不得自己哥哥待自己更狠些……”

“你还怨着我?”程玉轩皱眉,“我以为你会看开。”

“人命的事,我不信道,不信佛,不信有来生,所以人名总是最最要紧的,你害了他,似乎剜了我的心头肉,还骗我说不会痛……”程苇杭本以为能够平静的与他面对面讲这事,可还是忍不住的落泪,“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苇杭,若是他的死能换来你的成长,我也是甘愿的,哪怕是你恨我,怨我。”程玉轩没有什么旁的表情,只有深深地蹙眉,越发纠在一起。

程苇杭质问道,“你利用了我,去害我爱的人,你这叫为我好?为什么要打着爱的名义,行伤害之实?”

“苇杭,方慕谦本来犯得就是死罪,就算不是我,也会有旁人的……”

程苇杭摇了摇头,“可偏就是你,你还用了最恶毒的办法,让我成了你的帮凶?你杀了他,却是我递给的刀……你可真毒……”

“我永远都是你兄长,无论你是恨我,怨我……”程玉轩沉默半晌,“你好生休息,我走了。”

程苇杭没说话,瞧着他走,他等了半个时辰,却只说了片刻,有时候程苇杭最看不懂的是二哥程玉轩。沉默少言,心思深沉,却又剑走偏锋,让人措手不及。

茜芷端了早饭,稍稍吃过,便打算出门散散心,去方家看看,方慕谦走了一个月,她才终于有勇气去看看,说起来她也是极懦弱的人,总是躲着,可该来的总会来,不会因为你的怯懦,放过你,只会让你更加招架不住。

程苇杭一路上捏着手包,里面装着那块怀表留下的圆盖儿,被她紧紧的捏住。身上一个劲儿的冒冷汗,手指稍稍松开,发现竟有些僵硬,她,着实太怕了些。

方家关着门,程苇杭扣动门环,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却一身素缟,“你是?请问你找谁?”

程苇杭猜想这位大概是方慕谦的姐姐,“你好,我是慕谦的同学,我姓程。”

方慕谦姐姐面色一变,把门关上,“程家人,我弟弟的同学?他如今都已经去了,你们还来做什么?非要逼死我们一家吗?”

程苇杭拍打着门,“对不起,我会替慕谦照顾好你们一家……”

“不需要!你只要你们程家人不要再来,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对不起……”

方慕谦姐姐开了门,“你以后不要来了,无论慕谦曾今同你如何,他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母亲也哭瞎了双眼,天道好轮回,善恶终得报。”

……

程苇杭从方家败兴而归,她眼睛有些酸涩,快到了七月份,太阳越发的照人,她鬓角已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她路过曾经的学校,瞧见里面空荡荡的,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有些空荡,此刻她就好像身处无边的荒野,四围空旷,天色渐晚,冷风阵阵……她无处可逃,无路可走,只能挨着,挨过去……

她回到了程府,坐在园子里,此刻已然有了夏蝉声,一阵高过一阵,嘶哑的蝉鸣随着晌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碎的洒在院子的回廊上,池塘里,此刻多么适合小憩一阵儿。

可她却瞧见了远处影绰的人儿,看模样,应该是赵卿楠和程靖安,俊男靓女,实在是好般配,让人瞧着也欢喜。程苇杭突然想到了,那日她同许瑾良第一次说话,便是在这儿庭院里,是夕阳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他侧着身子,一半儿好似被镀上了金光,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成仙,不,他的脸是硬朗,棱角分明,更像是锋利的兵器一般,他是不会羽化这样软绵的,只会是地狱罗刹的最后挣扎,坠入深渊的最后一缕光……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是叫“婉兮”除了府里的老人还有父亲,极少会有人叫她这个名字,程婉兮,清扬婉兮,该是美好佳人的名字,她,称不起,可他偏要她这样柔弱美好,仿佛春上的花,美则美矣。

如果,她的青春,未曾出现过一个名叫方慕谦的男人出现,他应当也是极好的良人。如果他的生命里,未曾有过那一束白月光照进他的心窗,她也应当是他的佳偶天成。可,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当日,程苇杭给许瑾良拍了一份电报,说是在北平很好,无需记挂。又怕心意不够,又写了一封信,大抵讲的是他保重身体,无需记挂她。

许瑾良一日后回了电报,要她好好休息。

程苇杭只是含着笑,收了他的电报。轻轻呢喃他的名字,“许瑾良,许沛民。”

又想起他们的名字押韵这一茬,又轻声读到,“许瑾良,程苇杭;程苇杭,许瑾良……”她取了文房四宝,自己磨好了墨,小心地在宣纸上写下他们的名字,又觉得偌大一张白宣,写这六个字太少了些,又在一角上题字,“程婉兮书”又觉得黑白两色太过单调,又往空白处画了一丛青竹,这才满意,晾在窗口,墨迹晾干又想着寄给许瑾良瞧瞧,又小心折叠,送到信封里,邮寄给他。

程苇杭收到许瑾良的回信已经是过了半个月,上面只有四个字,加一个标点,“安好,勿念”。看过便揉皱了,扔了出去,又觉得不太好,捡回来,铺平,按在桌上,又加进书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多余的动作,她清楚得很,她对许瑾良分外明朗的好感……

她神情有些暗淡,她曾那样拒绝的对他说过,此生无关风月,可她这样又是什么?她心里巨大的矛盾,许瑾良的手上见不得比程玉轩多干净,可她不愿意多想,不愿意知晓。

还有程家站队不清,若是不尽快站好队,那便只有成为几方争权的炮灰,中央军,与西北军……程靖安同赵卿楠的婚姻不就明显的证明了程谦修更中意中央军?明明和西北许家定了婚事,却又属意赵家,同西北决裂只是迟早的事……

但是许家需要的是程家的财力支持,所以许瑾良那段时日待她那样好……

程苇杭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只要她嫁去了西北,就好像留在西北的人质,只要她还活着,程家就得顾忌这个女儿。

程苇杭的心像是被蒙上了什么东西,让她难以喘息,沉重的走不动。

西北医科大学的入学通知是七月末下来的,她从图书馆借来了医学类的书籍,还有一些论文,她也曾到医院里看各种的药品,阅读各种的说明书,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她已经习惯了。

程靖安已经没有那么忙了,常同赵卿楠一起。程玉轩倒是不怎么着家,苇杭极少看见他,不过她倒是听小丫头说过,程玉轩进出过章家。

八月末开学前,程苇杭见过赵卿楠一次,她变了很多,性子收敛了,身上是一件豆绿色的旗袍,盖过了小腿,袖子也遮了胳膊肘,腕子上是一只青玉镯子。虽是新烫了的头发,却还是在脑后盘了头发,簪了一只步摇。说话轻声细语,但还有掩不住她的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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