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红莲
看着老头子手里这面破破烂烂的招幡，虽然不明白上面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大圣好像记得每次跟和尚一起偷偷溜去集镇上赶大集的时候，常常会看到一些装神弄鬼的神棍就是举着这样的东西，上面要么写着“算卜打卦”，要么就是这句“乐天知命故不忧”。
“那您是……算命的先生？哎呀呀，我就说老爷子您这一身的打扮咋这么……这么清新脱俗、卓尔不凡呢，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原来是老神仙驾到呀！”
“你这小子休要耍贫嘴了，老头子走南闯北数十载，风风雨雨的事情见的多了，你一个娃儿少给我来这套，少在这儿拍马屁。”
大圣一看这老头子说得还真是有板有眼、煞有介事的，心里好笑，表面上却更加殷勤了，点头如捣蒜，连说：“是是是，老神仙说的太是了。”
那老头子咂了咂嘴，把眼珠子转了几转，笑着对大圣说道：“哎呀，你看看，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一没有开张，二没有休息，就喝了你两飘清水，都没吃过一口东西。唉哟，你说你小娃子还有个椅子坐呢，我老头子可是一直站着的呀，又跟你白话了这么半天，哪还有力气说事情呢？真个是又累又饿呀。”
老头子说完又把眼睛一闭，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什么，居然不再搭理大圣了。
大圣一听马上会意，赶紧识相地把师父的长椅在树荫下再次摆好，拱手请那老头子落座，然后小跑回院子里的厨房去找吃的。
其实大圣心不甘情不愿，心里十分不痛快，可又一时发作不得，只能暗自郁闷，心里恨恨地说老家伙，我暂且先容你一时，要是一会儿你这老东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怎么对你不客气！
不多时，大圣就端着一只碗从厨房跑了回来，他端着的是一碗凉拌豆腐，其实就是一个整块的豆腐上面淋了一些酱油，拿筷子捣碎了再稍微一拌，直接就能吃，在这大热天里倒也算得上是十分清凉解暑的东西。
那老头子接过碗来也不客气，三口两口就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却又显得颇为不满，一抹嘴巴就把碗用力朝地上一搁，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大圣。
“哎呀，我说没鱼没肉也就算了，光是个酱油拌豆腐，可小娃儿你这酱油倒得也太多了，这豆腐拌的实在有点忒咸了也，我说，还有没有什么清淡爽口的东西让老头子我过过嘴，不然我这嗓子眼里头实在齁得慌。”
大圣一听，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你这老东西还真是得寸进尺啊，看这样子还真拿自己当神仙了，不过大圣暂时还得忍着，真是浑身都觉得憋屈。
以前在集镇赶集凑热闹的时候，大圣跟和尚就喜欢看那些自称半仙之体的神棍给别人相面算命，看着他们口水乱飞，说得一套一套、神神叨叨的，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
现在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居然说他们住的这间院子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谁知道这人真是能掐会算的半仙呀，还是胡说八道的江湖骗子呢。
可万一这老头子说的是真的呢？虽然大圣内心已经极其的不耐烦了，嘴上却不敢怠慢，道了声：“那您老稍等。”耐着性子又去端来一盘黄梨恭恭敬敬地捧到老头子的面前。
老头子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一只梨子往嘴里塞去，那只躲在大包囊里的黑毛猢狲此时也贼头贼脑地探出来半个身子，抓起盘子里的黄梨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等这一人一猴终于吃的差不多了，大圣这才咳嗦了一声，低声向老头子问起他刚才所提及的要发生的大事。
“哎呀，老先生、老神仙，您也吃饱喝足了，您看，刚才您不是说我们这院子里要发生什么大事么？那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呢，您快给我讲讲呗。”
那老头子刚啃完一个黄梨，打了一个饱嗝，伸手想去逗一逗怀中的黑毛猢狲，这时就听大圣问起刚才的事，老头子突然把两手一摆、正了正姿势，那黑毛猢狲马上就识相地钻回了布囊当中。
再看那老头子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正襟危坐、一脸肃穆，眉宇间陡然就多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沧桑感。
他微闭双目，捋了捋山羊胡子，沉吟了半天才说：“娃儿，我观你年级不大，却为人伶俐、颇有悟性，若是指引得当，或能成就大事，如此也好，老朽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再跟你绕弯子了。”
老头子言及此处，微微睁开双目斜睨了大圣一眼，继续说道：“其实，此事本不应该告诉于你，皆因天数既定、天命难违......靠凡人的力量是很难改变的，呵呵，即使能撼动分毫，付出的代价往往却是无法承受之重。”
说到这里老头子陡然站起身来，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没等大圣发问呢，他突然又冷冷地说：“小子，人生在世几十载不过是沧海一粟，凡夫俗子每每都是羡天地之无穷，哀吾生之须臾，太多的事情，是人这种渺小的生物无法触及又难以想象的......老朽这番来此，是因为你们这院中的一个生了怪病的丫头，小子，你知道我说的这个丫头吗？”
大圣听这老头子讲了半天，开始只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所云，没想到老头子最后话锋一转竟然就扯到了二婶的女儿身上，大圣心里马上就一个激灵，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话说二婶和她的女儿，就是大圣他们所居住的这间院子的东家，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境遇十分令人同情。
二婶为人淳朴、心地善良，这间院子大部分的场地和房间都是租借给了梁先生师徒三人使用，她们母女二人只住在东边的一间屋中。
但其实东边屋平时只有二婶一个人进出，她的女儿是很少出门的，听说是患了一种很罕见的疾病。
二婶时常会来帮着梁先生他们师徒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对大圣与和尚这两个臭小子都是非常疼爱的，无形之中已经把他们当成她的儿子一样看待。
梁先生常常告诫他们两个说：“二婶家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咱们要多帮人家做点事情，不要总是给人家惹麻烦。”
可话虽这么说，他们这两个吊儿郎当的毛头小子能帮上人家什么忙呢？时常不单帮不上忙，还总惹事生非的。大圣与和尚心里一直都有报答二婶母女的想法，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
至于二婶的那个女儿，大圣也就见过几次而已，并且每次都是二婶慌慌忙忙、流着眼泪来找梁先生，跟梁先生说她女儿的病又严重了，然后梁先生就会赶紧带着她们娘儿俩往城里的大医院赶，似乎这女孩的病就连一向药到病除的梁先生也是束手无策。
每次这个时候，梁先生都会命令大圣、和尚他们两个人立即回到自己的屋里去，大圣与和尚就会赶紧挤到屋内能看到东边房间的窗户前，从窗户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向外面望去。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那个趴在二婶背上的女孩那令人悸动的雪白面颊和乌黑乌黑的长发。
大圣看到那女孩总是闭着双眼，就像是很害怕来到外面的世界，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大圣还注意到她那纤细的手臂——白皙的手臂在半透明的袖管里荡来荡去，实在是太细太细了，令大圣鼻子一酸，感到一阵刀绞般的心疼......
此时此刻，大圣听那古怪的算命老头子居然问起那女孩的事情，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女孩的，也不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圣心里一下子就戒备了起来，嘴上应付：“没……没有啊，什么怪病？什么丫头？我不清楚。”
“哦，呵呵，那算了，既然你不想救她，那就当我没来过好了，那我这就回去了。”说完那老头子转身就作势要走。
大圣见那老头子似乎是真的要走，又急忙拦住了他说：“哎，等一下，等一下，老神仙，您说您这没头没尾的，也得让我适应一下对不？我好像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一个您说的小姑娘来着，不过我跟她也不熟，也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她，哎，我说老神仙，您倒是再跟我说明白些呀，那女孩她怎么了呢？”
那怪老头子两手往后一背，似乎略想了想，对大圣说：“那老朽我就直说了吧，我刚才进这院中喝水的时候已然看过了，这间院内隐隐有黑气压顶、阴邪缭绕，犯的是异病纠缠、命宫阴暗、流年大凶啊，我刚才说了这院里不久将有大事发生，这个丫头的一条命难道不算是一件大事么？依老朽所测，这丫头气数将尽，用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归西了。”
大圣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脑中马上就闪过那乌黑乌黑的长发和纤细柔弱的手臂，还有那张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既熟悉又陌生的雪白面颊。
现在听老头子说那女孩就快死了，大圣嘴巴咔吧咔吧张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个字来，只觉得心里顿时就乱成了一团、完全失去了方寸了，怔有一时才半张着嘴巴看向那算命的老头子。
老头子紧紧盯着大圣的表情看了半天，语气变得缓和了不少，“呵呵呵，我说小子，老朽不知道你跟那丫头是什么关系，不过如果你想要救她的命的话，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那就要看你肯不肯了。”
大圣急忙问：“什么办法？您快说。”
“唉，刚才我也说了，其实这些都是命数，想要以凡人之躯来改变天命，谈何容易啊，我且一说，你要是真的有心，便可以去试一下。”
老头子说完用手拍了一下斜挎在身上的包囊，那躲在里面的黑毛猢狲被他一拍便从里头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来。
大圣一看那猴爪上还抓着一张发黄的纸片，那纸上好像潦草地画着一幅地图模样的图形。
老头子接过那张纸片说道：“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直奔主题吧，这是一张地图，你既然住在这个地方，那么那条老河你就算没去过也应该听说过吧。”
说着老头子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继续道：“就在这个位置有一个水潭，那是传说中大蛇化龙飞天的地方，有一种只能生长在这水潭里的红莲，你只要能找到那个，或许就能救那丫头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