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老河梦魇
原本围在张二驴子这破屋子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这会儿早已经全都跑得没影了。
那马大嘴的一嗓门“老河里的水鬼上岸来吃人啦”，大部分人也不管有没有真的看见，全跟着瞎叫唤起来。
迷信思想根深蒂固的村民们都害怕老河里“水鬼索命”的传闻，全都逃的比兔子还要快，只有个别胆大的还没跑，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向这边张望。
那些没跑的人中有几个是唐家的人，看见唐老爷子浑身是血的出来了，这时候也顾不上再害怕了，都赶忙跑上来想要搀扶他，这么一来，那屋顶上的怪物可以攻击的目标就多了起来。
刚从屋内出来的二人见此情形同时大叫：“不好！”，不过为时晚矣。
一只巨大的佝偻身影从屋顶一跃而下，直接就跳进了跑向屋子的人群当中，一瞬间便有两人被那锋利的怪爪开肠破肚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水猴子刚才在屋内吃了亏，现在正是狂性大发的时候，见人就抓、遇人便咬，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哪能与这穷凶极恶的怪物相抗衡，一时间是惨叫连连、血肉横飞，来的那一群人转眼间已经死伤一片。
水猴子受到了鲜血的刺激愈发狂躁，仰天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叫，那张惨白的面孔被鲜血溅得猩红，更加说不出的恐怖骇人。
突然那水猴子开始低下身以极快的速度去翻拨倒在地上的人群，忽地从一个还未死透的人的胸膛里挖出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捧在爪心里。
它盯着那血淋淋的心脏，陡然发出了一阵“嘿嘿嘿”的狞笑，然后直接就将那心脏塞进了口中，嚼都没嚼一下“咕噜”一声就吞了下去，然后又飞快地去掏下一个人的心窝子。
唐老爷看到这样的惨状已是面如死灰，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再也坚持不住了，若不是拄着铜拐，怕是早要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李九鸣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本就是个戾气极重之人，此刻更是惹得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口中喘着粗气，额头和脖子上尽是暴起的青筋。
刚才碍于这水猴子跟人群纠缠在一块，李九鸣无法出手制止，只稍一迟疑，就被这穷凶极恶的怪物祸害了这么多条性命，不将它生剐活剥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暴怒之下李九鸣一声大喝：“畜生，纳命来！”六尺钢鞭挂着一道劲风直扫向那怪物的头顶。
那水猴子此时虽然只顾着埋头在人堆里掏心挖肺、大快朵颐，却是十分的机敏，它觉察到身后的破风之声不善，赶紧一扭脖子，李九鸣这一下子是贴着它的头皮硬生生地劈在了它的肩膀上。
那怪物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几乎当场就要瘫倒了下去，这一下要是劈在脑袋上，估计这水猴子直接就给开了瓢了。
不等它有任何动作，李九鸣又是飞身接连几道劲鞭就招呼了上去，没想到这水猴子着实是狡猾异常，它刚才在屋子里时就已经尝过了李九鸣辫子的厉害了，见那大黑鞭子来去如电，眼看是躲不开了居然顺势往地上一滚，把身体抱作一团护住自己那颗硕大的头颅，竟是凭借着皮糙肉厚的身躯硬接了李九鸣的攻势，虽是被打的皮开肉绽，却是死命护住了要害。
不过这一轮攻击下来，这水猴子的整个身形也已是摇摇欲坠，就像是在狂风中一根摇曳的枯草一般随时都要被折断。
李九鸣此刻心下却是骇然，心说这水猴子真够是皮肉坚硬、凶悍异常，在这样一轮霸道的攻势之下就算换成是头牛也必定是骨断筋折、一命呜呼了，它居然还能挺着。
李九鸣这人向来心高气傲，又自持有盖世无双的绝艺在身，从未将这世间的任何事物放在眼里过，此时心中陡起一股无名邪火直撞顶梁门，一抖手从腰间抽出一支大肚匣子枪对着那水猴子“砰、砰、砰”连开数枪，直打的它血花四溅，再扭头甩出辫子像旋风一样卷向那水猴子。
此番李九鸣是下杀心非要将这怪物置于死地不可。
突然李九鸣感到辫子一沉，只觉得被一股怪力拉得笔直，定睛一看，原来那水猴子避无可避，垂死挣扎中竟一口咬住了他辫子末端系着的那枚银白色的古币，死命往后拽去。
水猴子的身上已经全给打烂了，满是一条条骇人的伤口，且有很多都是致命伤，想不到还能反抗。
李九鸣虽然吃惊不小，但他心下揣测这水猴子必定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此刻便是强弩之末，更是不能给它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下李九鸣开始屏气凝神，将全部念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辫子之上，正欲一口气从那怪物的口中拽回辫子继续攻击，可那水猴子不知怎的，突然“嗷”的一声惨叫整个身形弹了开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水猴子一松口，李九鸣绷得笔直的辫子就弹了回来，辫子上那枚圆盘状的古币正滋滋的冒着白气被他用手接了个正着。
古币一入手李九鸣心中马上一个激灵——这枚圆盘古币怎的像是被放在火炉上面烤过一样，居然极其烫手，要不是他自幼习武手上一层硬茧，差点被烫得脱手掉了出去。
那水猴子在地上挣扎了许久都未能再爬起来，它全身抽搐，不停地翻腾、扭曲，显得异常痛苦。
挣扎了一会儿，忽然水猴子用它自己尖锐的怪爪开始发了疯似的在自己的肚腹、脖颈上狠狠地抓挠起来，直到它的嘴巴张大到一种几乎快要撕裂的程度。
随着几声剧烈的干呕，突然从那嘴里面“哗啦啦”地喷涌出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东西，顿时腥秽恶臭扑鼻。
李九鸣看了一眼水猴子呕吐出的秽物，尽是一些消化了一半的人或动物的内脏之类的东西，就甭提有多恶心了。
可在那一堆浆糊一样的呕吐物里似乎有个奇怪的东西正在慢慢显露出来，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不过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李九鸣并无心去细看，当务之急是要先将这害人的怪物赶尽杀绝，以免后患，他一甩头将辫子盘回脖上，继续逼向那奄奄一息的水猴子。
那水猴子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见李九鸣又逼了过来，还想反抗却早已是有气无力了。
它痛苦地盯着李九鸣辫子末端系着的那枚圆盘古币模样的东西看了一会，忽然低身飞快地用两只前爪将那些呕吐出来的秽物拼命的往嘴里扒拉。
还没扒上几下呢，水猴子就被一鞭子抽得飞了出去，那些刚被扒回嘴里乱七八糟的污秽之物就又全都喷了出来。
这水猴子虽说是只畜生，似乎也颇具几分人性，它也知道如果再不逃跑是要被这黑色大鞭子活活打死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借力猛地一蹬地就跳了开去。
水猴子的后肢极其发达，一蹬地就能蹿出去两三丈，几下就逃得很远了。
李九鸣本以为这水猴子已经快不行了，没成想这东西居然还能跑得这么快，连忙疾步去追。
可人的速度再快哪能追得上这一蹿十来米的水猴子呢，李九鸣情急之下举枪把剩余的子弹全部射了出去，再甩头用辫子卷起几块石头向那越来越远的畸形身影投了过去。
子弹、石块打在那水猴子的身上，它也只是稍一趔趄，那畸形的身躯继续向着老河的方向疾奔而去。
就在那怪物快要消失在李九鸣视野尽头的时候，李九鸣看到它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足有十几秒秒，然后那怪物转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李九鸣的视野之外了。
就在那短短的十几秒钟，在与那恶毒的眼神的对视中，李九鸣一下子觉得自己就像被一股电流击中头顶、并穿透了全身——透过那可怕的眼神，他发现这怪物居然好像是有智力的东西。
李九鸣似乎看见了那眼神深处躲藏着的灵魂——它正散发着一股最强烈、最深刻的，对这个世界无尽寒冬般的恨意.......
那日之后唐老爷便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据说人在生命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候是能够预见到自己的死亡的——唐老爷在病倒的那几天早早的就把自己的后事交代完毕了，然后老爷子就独自躺在自己的卧房中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去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
只在临终的前一天的晚上，唐老爷子把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名叫唐纵的小孙子单独叫去了他的房中，待了足足有三四个时辰。第二天一大早，唐家人陡然听到从老爷子的房中传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把纵儿......赶......赶出去......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唐家的人......”
一群人急忙冲到房中一看，老爷子已经撒手人寰了。
那名叫唐纵的小孙子两眼含泪“咕咚”一声跪倒在他爷爷的门前连磕了几个响头，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唐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