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
童杰在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旅馆工地干了两年,最后,他和李忠拥抱在一起,两个男子汉都流泪了。
2000年4月23日上午,星期天,成都市繁华的北门解放路,华西集团公司海外部。
童杰边看我带去的赛琳娜旅馆群完工营业的图片,边在嘴里念念有词:“终身难忘的工程,就这个!”
童杰是个命中注定要搞建筑事业的人。
他的父母亲是四川省建设总公司三公司的,后来,和中专同学苏艺结婚,岳父岳母以及苏艺也都在三公司工作,真真正正是建筑世家。
1975年,童杰下农村到彭县当了三年农民。他天性是个好学的青年,农科技术,帮农民搞社区文化,学编竹制品,通读唐诗宋词,把《红楼梦》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也没有完全看明白。1978年底,童杰的知青生涯宣告结束,他进入了四川省凉山州工业技术学校,和苏艺成为同学,他们一起学习土建专业。当时,苏艺是高中毕业。两个年轻人从此结缘。
从中专毕业后,童杰和苏艺一起进入省建总公司三公司二处一队,在月亮城西昌参加工程建设,还一块上工地去捆扎钢筋。这里有赫赫有名的中国卫星发射中心,童杰最初的工作,就和中心里扩建的发射架有关。那个时候,正是中国刚刚从文化大革命的动荡中缓过气来,百废待兴,建筑工程在华夏大地处处可见。童杰,苏艺,风华正茂,马不停蹄,参与了成都市凤凰山射击学校、四川省农业银行学校、民航售票楼、双流机场配餐楼等等工程建设。童杰一步一个脚印,从跑工地,当工长,到后来当队长,参加设计,组织投标,为后来出国搞工程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84年,童杰和苏艺结婚。
1985年,他们的儿子出生。娃娃刚刚进小学,童杰就奉派到肯尼亚内罗毕,三公司的潘伟林经理要他去。童杰前脚走,第二天,苏艺带着儿子童睿回到父母亲家住,感觉不是太孤单。同时,也让童杰放心,安安心心把援建工程的任务完成好!
一般人听说非洲又穷又落后,行李尽量带生活用品,比如蚊帐,蚊香,香皂,卫生纸,万金油,油辣椒,国产香烟……
童杰第一次出国,箱子里的东西,和别人明显不同:书,英语词典,建筑规范。一个箱子,两个提包,结果,在首都机场,他心甘情愿地缴了很多人民币,因为超重了。当时,中国到非洲基本上都是乘坐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的航班,从北京经停亚的斯亚贝巴到内罗毕。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国内航空公司和广大友好的中部、南部非洲,依然没有直航班机。
如同每一个来到内罗毕的中国人一样,他们的视觉感受首先被亮丽的美景冲击:鲜花盛开,水秀山清,鸟语花香,姹紫嫣红,蓝天白云!
这是非洲吗?
战乱,饥荒,这些平素无所不在的印象,全部看不见。
怎么回事?
步出机舱,出了机场,进入市区,太阳下的花城,愈发显出它特有的万种风情。内罗毕是东非洲的“巴黎”,看来,的的确确是名副其实。
一股股清新的高原空气,扑面而来,童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沁人心脾的感觉,仿佛肺都被里里外外清洗过一样。
一到内罗毕,童杰马上就进入紧张繁忙的建筑工地开干。前前后后,他在联合国环保署项目、中国园工地、蒙巴萨19层大楼等工程上,都是承包工程。他对于在肯尼亚搞承包建设,有了一次又一次的体验。
他平生第一次看见别墅,第一次住进去,第一次看见私人草坪,第一次看见私人停车场,鸟语花香,睡觉无人打扰。一系列新奇的事物和行为方式,都给他留下了深刻良好的印象。
当地黑人,非常淳朴,勤快,还友好地纠正童杰的英语口音。在工地上,定位放线,黑人都是愉快地干活,甚至于风趣,没有坏脾气,职业道德好,也不攀比。看见老板坐小汽车上班下班,也没有半句言语,认为是应该的。在工地上,也不说粗话。
其中,一个叫比乌十的小伙子,童杰很喜欢他。
比乌十会讲几句中国话,看见童杰就说:“老板,早上好!”
黑人和中国工人明显不同的是,从来不议论你昨晚上干了什么,无杂念,不想别人的事情。穷,但是,精神状态比中国工人好,钱少,不自卑!上班下班都是精精神神的,走路挺胸收腹,大步流星。下班后,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西服就出去找乐去了,谈笑风生,胸怀开阔。童杰在内罗毕大街上,在工地内,基本上没有看见黑人骂人,也没有吵架打架的。几百个黑人住在一起,相安无事,清风哑静。
工地门口有个小卖部,卖小吃的几乎都是妇女儿童,从来没有黑人买煎饼时扯皮,饼大饼小之类的扯皮,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中国人圈子里的现象,全没有。他们吃饭吃得清风哑静,很有英国味道。哪里象中国人在饭堂里,大呼小叫,猜拳打码,乌虚呐喊!其实,他们的伙食简单,主要是大豆、饼子,很便宜。童杰有时也买饼子来尝尝,斯瓦希里语叫“伽巴特”,好吃!黑人炖的大豆,调料不多,放油放盐,简简单单。不象四川人做的饭菜,复杂,油腻腻的,辣椒,花椒一阵乱放!
有两件事情,给童杰留下了深刻印象。
工地上的卡车占了线,大家去推,一个黑人的脚被卡住了,骨折。
中国工长处理不及时,黑人们就不高兴了:我们抗议!我们要罢工!
黑人有工会的,维护权益,反应极快!
黑人们在工地上静坐,显出非常团结,他们工会头头就来找童杰:“按照《劳工法》,受了伤,就必须立即送医院!”
“我们工地上的医生马上就处理!”
“你们就是想自己处理,不行!”
童杰耐心地解释:“我们中国医生技术好。”
“不。”
“我们保证尽快治好!保证不痛苦。”
工会头头半信半疑,认为是亏待他们黑人。经过童杰他们的详细解释,勉勉强强同意了。
中国医生立即处理,涂抹从中国带来的膏药,就地包扎。黑人们满意了。
童杰他们隔两天,专门派车把受伤黑人送回家,按照工伤处理,工资照发,满意了,按照《劳工法》比例支付的,黑人们没有意见,决定取消罢工。他们是对事不对人,不对中国人发脾气,只认为是事情解决,不会说哪个人哪个人怎么样,也不会说话激烈凶狠,法制观念强。
还有一件事情,童杰印象更深。
在联合国环保署工地,有些黑人加班,中国工长回来吃饭,把他们搞忘了,也没有通知环保署的警卫,警卫就把大门关了。
童杰去散步,看见几个黑人站在大门里边,也有几个坐在草坪上。他们都没有喊叫。
看见童杰走过来,他们就招呼:“老板!下班出不来了。”
“你们工长没有通知警卫?”
“他不晓得!”一个黑人用四川话回答。
他们不发脾气,也不翻墙。那个墙其实很矮,童杰想,如果是中国工人绝对两脚就把它踢了;“妈约,老子加班还把我们关在工地里,把它踢了!”
黑人们没有这种情绪,最多认为是工长工作失误,就等几分钟。
童杰问:“如果我今天不散步,你们今晚上就不出来了?”
黑人们不置可否。
童杰回营地去把保卫喊来,把门打开。黑人们也无所谓,提起衣服就走了,还嘻嘻哈哈的,没有二话。和中国工人相比,有很大的差别。中国工人在工地上,还要吵架,甚至于打架!黑人看见觉得好笑,不可思议。
“你们怎么还要打架呢?”
童杰在工地上,看见黑人之间争工具,因为工具是每个人自己保管的,都说是自己的,最多一个黑人把另外一个黑人压在身下,没有粗鲁的言语和动作,象小孩一样。最后,一个黑人把工具拿到手,走了,就没有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