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
下葬
又是几日过去,孟府中冷冷清清,因为孟章交代的事情,少爷小姐们都出去了,钱卦一既然已经退出,季子春也就没有去打听这些,安安心心地在房间里打坐。
到了说好的日子,钱卦一的母亲青梦将要在河谷下葬,据说那是青龙一族的归墟之地,但参加的人却只有孟章、钱卦一和季子春。
“你母亲的亲人不来吗?”季子春站在这片僻静的山谷中四处张望,悄悄地问钱卦一。
钱卦一望着棺中女子道:“我母亲……其实是蛇妖,她是我父亲在外游历时遇上的。我几个哥哥和妹妹的母亲都是青龙族人,唯独我母亲不是,只有二哥会关心我,所以我在这里……不怎么开心。”
他静静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垂着眼眉的孟章,一指自己头顶的龙角:“若不是我的角,恐怕族中根本容不下我。”
“那你母亲是怎么……”季子春感到一阵窒息,她一直以为钱卦一在家里是受宠的小儿子,也曾经奇怪过为什么在秦国他形单影只,族中也没有安排什么人去保护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钱卦一眼眶泛红:“我不知道当年究竟如何,总之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母亲一方的家人,说不定……”
“老四,过来擡棺。”孟章突然唤他。
“是。”钱卦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嘴角甚至还有些抽搐。
父子俩一前一后擡起棺材,绕着一个祭坛走了三圈后放下,孟章上前为女子整理衣物,钱卦一坐在一旁抹着泪。
季子春猜测那大概是他们的仪式,她不懂,便默默地看。
待全部做完之后,孟章对她说:“季姑娘,烦请你用灵力帮我编一个花环好吗?梦儿喜欢。”
她并未学过此等法术,或许青龙一族的族长知道什么。季子春招招手,从旁边的树木上取下一截柔韧的枝条环成一圈,试着将灵力输过去,枝条上顿时生出不少嫩绿的叶子,过了一会儿,甚至长出一个小小的花苞,慢慢绽放。
季子春看着那朵小花,这和花环无论如何沾不上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孟族长,我好像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季姑娘。”孟章接过弯腰为女子戴上,一挥袖袍,棺盖合上了。
“之后我和老四要领着梦儿去族中秘地下葬,季姑娘可否在这稍等片刻?那里只有青龙血脉能进,我还要顾着梦儿,无法一次保全两人,还望姑娘谅解。”孟章说的客气,季子春知道轻重的,连忙摆手:“孟族长说笑了,我一个外族人哪里敢擅闯青龙秘地,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他们走了有一会儿,一个银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季子春揉了揉眼睛:“你是……钱小姐?”
钱知渝身着银灰色短上衣,长裙不知是什么材质,显得波光粼粼,格外华贵,也难怪季子春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季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叫我知渝就好。”她笑了笑,又问,“四哥和父亲已经过去了吗?”
“没错,刚才……”季子春一五一十地将孟章所说告诉了她,奇怪地问,“知渝,你们难道不是在外边有事吗?”
“我对少族长之位本也没什么心思,倒不如回来送送青姨,她为人很好,我记得清楚,小时候她给我算了一卦,说如果我不愿接手族中生意,还不如好好修行。”钱知渝洒脱道,“我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季姑娘,我先走啦!”
“你叫我子春……”季子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钱知渝的身影就闪烁消失在了她面前。
瞬移吗……
她这几日也有学习瞬移之术,但是似乎没有像钱知渝这般迅捷。见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季子春索性就在这僻静山谷中练起了瞬移。
依照春生诀中所说,瞬移时要将注意力集中,以神念感知外界,神念所及之处就是瞬移所去之处。说的虽然简单,实际很多修士并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意识。
季子春的身影不时从这一头消失出现在那一头,在山谷里闪来闪去,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谷中已经全是她的残影了。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她准备试试更远的距离。
神念散开,山谷中秋风萧瑟,很快又要入冬,季子春一步迈去,现身的位置却不是原先所想的位置,距离也不够,先前不管是在山谷还是孟府都灵气充沛,如今出了山谷她才察觉,似乎灵气越是稀薄瞬移的偏差就越大。
末法、末法,季子春咀嚼着这两个字,终于有些体味到了。
她又试了几次,却正好碰见远处走回来的孟章三人,钱卦一双眼通红地走在最后,孟章和蔼地在跟钱知渝说话。
“孟族长?”季子春叫他。
孟章望过来,俊美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季姑娘,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来的时候是各自御物飞行,回去的时候孟章说:“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钱知渝有些兴奋,拉着他的衣袖问:“父亲,原来地仙可以带人瞬移吗?”
“那不是瞬移,等你们修到地仙就会明白,虚空就像一块豆腐,一片树叶,一个随便什么东西,脆弱无比,”孟章解释,“划开之后,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除了暂时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修士竟然能够这么强大……”季子春感叹。
“正因如此,我们之间互相有约定,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事,秦楚魏各有地仙,才能够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我们青龙一族与齐国王室能够如此相安无事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对季子春似乎格外有耐心,“不说这些了,你们看。”
孟章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裂口就这么出现了,散发着幽光,几人紧跟着他走入其中,季子春注意到孟章身周泛着幽幽蓝光,将他们都笼罩在里面,几乎是瞬间的事情,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身处孟府主屋外。
“再有几日,等你们几个哥哥回来,少族长的人选就可以定下来了。”他云淡风轻地跨入主屋,背对着他们边走边说,“老四,不要闹情绪了,你和季姑娘等到那时再走吧。”
钱知渝望望他们又看看孟章:“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四哥,季姑娘,我先走啦。”
“你叫我……”季子春的话没说完,她的身影就消失了,于是转头对钱卦一说,“瞬移还是有不便之处的。”
从先前山谷开始到现在,钱卦一一直情绪不高,闻言扯了扯嘴角:“我父亲他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他看上去也很喜欢你啊。”
“爱屋及乌罢了,他只是喜欢我母亲。我父亲太过深沉,好像一潭井水,让人看不透,我们这些子女不过是在猜测他的想法。”钱卦一摇摇头,“既然他说过几天就会有结果,那么一定不会时间太长,小春,辛苦你还要陪我几日了。”
“无妨,等到那时你就自由了,更何况这里灵气浓郁,正是修炼的好地方,我感觉或许再过段时间我就可以试着冲击元婴中期了。”
听到这句话,本在朝着住所走去的钱卦一停下脚步:“你修行怎么会这么快?”
“我想这大概就是……”季子春本想说句俏皮话,脑海中却骤然浮现出过往种种疑惑,为什么白游君一定要让自己修行春生诀,为什么春生诀完全不像普通的修行法诀,为什么筑基期修行速度骤减,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的修行速度还会和过去一样快,这么一想,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钱卦一发现她的沉默,以为是什么秘密,善解人意地同样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