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番外：兰悠和祁炀（一百二十三）

老先生看起来已有耄耋之年，但精神和派头却很足。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绸缎唐装，很有几分民国时期学术大家的感觉。因为年纪的大的缘故，双目略显浑浊，可眼神却仍旧透亮，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锐利。

总之……不是一般的老人家就是对了。

兰悠怔怔地看着他进门，直到人在办公桌前落座，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眼虚掩着的门，没见到有其他人张望或跟随。

“您是……患者家属？”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老先生摇了摇头：“不是。”

兰悠一脸懵逼：“那您……”

“就是我挂的号！”老人家红气十足。

“！！！”兰悠被惊到了，赶紧调出系统。等确认挂号预约上，性别那一栏清清楚楚填写的是“女”后，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她抬头看向许护士，后者也满目茫然，并不能给她什么帮助。

兰悠暗自叹息，只得继续和老人沟通：“那个，秦茂之……”

“正是我本人。”老先生再次打断了她。

“秦……老先生，我这里是妇科。您不是挂错号了？”

“没有。”老人家脑袋一晃，语气神态都十分笃定，“我挂得就是你的号。”

“……”她有种预感，自己好像遇到了职业生涯以来最特别的挑战。

兰悠情绪太过复杂，以致于忽略了他话中的内涵，自动把挂得就是你的号，等同于了挂得就是妇科。

如果不是这人年纪实在太大，惹不起。她都想给保卫科打电话了。一个男人非要来看妇科，不是变态就是精神有问题。

“老先生，您不需要看妇科。我也看不了您的病。”兰悠强忍着，试图将他劝退。

“我知道我知道。”秦茂之抬手，冲她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小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

“那您来干什么？”兰悠感觉自己快要翻白眼儿了。

“唉……”秦茂之叹口气，刚刚的精神头不见了，只剩下年月在他身上刻画出的沧桑，以及行将就木之人的颓丧，看得人不由心酸。

“小大夫，说来有些唐突。”他顿了顿，又是一声叹息。

兰悠抿唇不语，心头隐约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家看着自己的眼神特别……激动？怀念？慈爱？悲伤？都不是，又都有那么一点。反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别害怕。”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平静温和，“你们这里，每个患者的看诊时间是十分钟吧？”

兰悠点点头：“是的。”

中心医院妇科门诊的看诊时间理论上是每个人十分钟。当然这是患者人数较多的情况下。如果下一个预约隔了很久，中间又没人临时挂号，那就不一定了。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下一个患者的。”老人继续说道，“我有个孙女，小时候丢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惦念着她，临死前的心愿也是希望她能回来，叫我一声爷爷。”

“那您找到她了吗？”兰悠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即觉得这段台本有点熟悉，可就是模模糊糊地一个闪念，便立刻消散了。

老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在你们医院的挂号预约系统上看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你和我孙女特别像。算一算，她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年纪。”

搞了半天是寻亲的，怪不得看她的眼神奇怪。

兰悠轻声笑了出来，目光触及老人满头的白发还有布满皱纹的脸颊，又有些心酸和同情：“老先生……虽然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您失散的孙女。我没有走丢过，也没有被领养过。我很确定自己生物学上的父母是谁。”

老人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兰悠红唇微抿，短暂地沉默后，还是狠心的做了总结：“真的爱莫能助。”

“让你见笑了。”叹息声中，秦茂之扶着桌沿站了起来。

怕他动作不灵便，兰悠和许护士一起伸手去扶他。

秦茂之道了两声谢，复杂的目光再次看向兰悠：“小大夫，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说完摇着头转身离开。

“秦老先生！”眼见着走到门口，兰悠忽然叫了他一声。

老人本就有些缓慢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

兰悠冲他笑了笑：“您一定会找回孙女的。到时候不光能听见她叫您爷爷，说不定还能做外曾祖父。”

老人也跟着露出笑容，冲她点点头：“借你吉言了。”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兰悠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微微失神。她想起疗养院里的兰老爷子。也不知道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她能不能赚够钱请两个专业的护工，把他接回家里来享享天伦之乐。

“唉……这人贩子可真是造孽。”许护士的声音这时开口感叹了一句。

兰悠回过神来，附和她道：“可不是嘛。”

许护士又义愤填膺两句，显然比上午那会儿热情高涨。她这和兰悠第一天搭班，就吃了两个瓜，实在是以前没有的遭遇。

…………

秦茂之不是没人陪同，是陪着他的人都被强行留在了妇科走廊外面。

这边他刚走出来，老宅那边跟来的管家还有好几个保镖跟护工就一拥而上。

老人家对他们视而不见，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拭泪。

管家怕他情绪激动，再晕过去，急忙上前劝慰：“老先生，见到兰悠小姐是好事，您可千万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