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封号
我笑望着她喜上眼角眉梢,心中也觉欢喜。
哀婕妤周慧有喜时,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乍然听闻意外远过于兴奋,终是留下了无可弥补的遗憾。
如今却是不同,历经两年的砥砺磨练、生死危局,我早已不是那个从酒楼上抛下玲珑杯戏砸刑岳的顽劣少年。我已长大我已亲政。
值此之时若后宫诞育皇长子,不仅可增我君威,更可压制刑氏外戚的势焰。
“媌媌,你可知,朕眼下有多期盼这孩子?”我拥她入怀,深情款款说道。
“臣妾心与君同”,不同于之前的憔悴,孙媌此时堪称娇**人,她自觉有所倚仗,“皇上,可臣妾父亲眼下还关在大理寺狱中……”
“嘘!”我以手指挡在她唇上,阻止她再说下去。
孙婕妤终是无甚心机,此刻保持沉默远比倚身孕而自骄要好得多——无论是对她、对皇子,还是对其父孙胥。可惜如此浅显的道理,孙媌想不清楚。
她这一语,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事。孙媌不过三品婕妤,就已探听得风吹草动,若正式晋位嫔位,岂不愈发有恃无恐?
想到此我徐徐说道:“妃嫔有孕,本该依例晋位……”
孙媌眸中划过喜色,嘴上却说道:“臣妾才封婕妤不久,此番请旨恩免。臣妾只愿朝夕陪伴君前,就是对臣妾最好的封赏。”
“你虽不看重位份,依例总不可免,不过眼下不行!只好委屈媌媌了。”
孙媌闻言黯然,不过转瞬就勉强笑了:“臣妾有皇上时时宠眷,不会委屈。”
我握住她手,徐徐解释:“你册封婕妤不过十日,若再行晋位,难免惹人嫉恨。再者工部之事如不严查,也于你不利。虽说暂时不能晋封为嫔,可朕打算赐你一封号。”
后宫看重封号远甚于封位,通常只有宠妃才可获赐封号。
孙媌喜出望外,睁大一双熠熠星眸:“不知皇上准备赐哪个封号给妾?”
我稍加思索:“‘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朕又见你最喜着杏色裙裳,不如就赐封号为‘杏’,媌媌以为如何?”
“什么?”孙媌轻启檀口、慢蹙长眉,毫不掩饰不喜的神情。
我见她并不谢恩,心下不悦:“难道你不喜欢这封号?”
“臣妾虽喜杏花杏色,可这杏字如何可作封号?皇上后宫几位妃嫔姊妹都以娴雅字样为封号,为何到了臣妾这里,就变成杏了?莫非皇上嫌妾菲薄浅俗么?!”
这话也只有孙媌敢说!才刚有孕,顿觉有所倚仗。胸无城府,却还来耍小聪明。
我强抑忧心和怒意,漫不经心道:“媌媌杏颜桃腮,承幸以来与朕杏雨梨云、欢洽情浓,所以在朕心中,你和旁人不同。”
说到这里,我指指殿外随侍心腹,提醒道:“你看朕御前之人,都唤作什么?”
汤饼馎饦、霜橙香橘,名字俱与吃食相关。
孙媌低头想了想,终于笑了:“臣妾不知皇上厚待之意,请皇上恕罪。”
我含笑抬袖,示意无妨。
然而经此一闹,我心里再难愉悦,杏婕妤虽容颜姣好,可看在我眼中已觉黯然失色。
绮云宫监奏请用膳时,我站起身,吩咐侍女小心伺候婕妤,转身离去。至于孙媌眼中的燕婉不舍,我只作未见。
我负手立于绮云宫门处,眼前鹿角峥嵘,鹿茸如霜雪覆于树枝。
我轻轻摇头:“若刚刚这鹿角冲撞了杏婕妤,后果不堪想象。朕看鹿辇虽好,却不可耽于游乐。自即日起内廷禁行鹿辇,依旧以辇郎挽车。”
“是”,汤饼小声应诺,“主君今日是否依旧乘坐鹿辇回宫?还是传召辇郎?”
我示意将梅花鹿牵下去:“绮云宫离朱雀宫不远,朕去看看淑妃。”
夜色朦胧,前行两排侍监手持琉璃宫灯开道,五彩琉璃宫灯转动出斑驳光影,反衬出我内心的苍白无力。孙媌这般性情,如何堪为皇长子母妃?我感到忧虑。
“主君,前方就是朱雀宫,奴才告退。”馎饦轻声道。
我抬眸看他一眼:“你和饼饵,都准备好了么?”
“主君放心,俱已妥帖,奴才和饼饵后日离宫。”
“去吧!这把火,要烧得红红火火。”把榷马司烧作灰烬才好!
翌日刚好到了我给大理寺的期限,因此御门听政时,我和大理寺卿都显得心不在焉。
户部尚书管裕均出班奏道:“臣启陛下,榷马司主丞杨明远,副丞王青蚨、薛元亨联名上奏,百万匹良驹已至东陵山下,榷马司愿降马价,请兵部尽快采买。”
我点点头,问道:“榷马司肯自降马价,值得嘉赞。管尚书,马价较往年降了几成啊?”
“回陛下,榷马司因粮荒之故,原将马价连翻四番。此次奏表,榷马司只加价两成。”
“那就是说较往年依旧要高出许多”,我略显失望,问刑岳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刑岳如打马球一般,又把球打回给管裕均:“那就要看户部能否支付马银了。”
管裕均苦着脸:“户部无力支银。”
我拍拍手:“那便不急,告诉榷马司,户部现在没那么多闲钱,让榷马司等朕筹银。”
“大理寺何在?”我目光转向大理寺卿。
程维谨听得这一声,朝服轻颤,出班跪倒:“陛下。”
“三日之期已到,工部之事,程卿审得如何了?”
“臣……”程维谨闭了闭眼睛,俯伏请罪,“臣审讯无果,愿乞同罪。”
同罪,那就是死罪!程维谨是真的审讯无果,还是他不敢据实上奏呢?若真如孙媌所言,户部克扣工料工费,并不难推鞠审得水落石出。但户部尚书管裕均的背后,是至今仍巍巍赫赫的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