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劝酒
邹家号称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王家自夸财钞多如终南之树。
两大豪商比肩,在京结交朝中权贵,在外则是宅邸连绵阡陌、商号遍布天下,早已成为朝野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没想到我竟在回雪楼里见到了邹家待字闺中的小姐!
我望向对面的“少年郎”,她正倚靠雕栏,一双杏眸无所顾忌地注视楼下众进士的饮酒唱和,不时若有所思,这分明就是择婿的架势。
她见小僮长久不归,遥望过来,我瞅准时机含笑向她举杯。她微怔了下,端起酒杯与我隔空饮酒。
店伙不卑不亢的婉拒小僮:“请上覆尊公子,这仙鹤本是敝东主酒友,怎可出售?”
“你骗人!哪有拿仙鹤做酒友的人?做下酒菜倒还差不多!”小僮因气怒声转娇柔。
店伙也听出不对,顿了顿低眉顺目道:“这就是回雪楼的仙鹤擅饮,尊府的鹤儿不会饮酒的缘故了。”
小僮碰了一鼻子灰,甩甩袖子愤然离去。
我目光凝视邹家小姐,轻声道:“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去忙吧。”
店伙嗫嚅两声,早被汤圆打赏了碎银,于是眉开眼笑着躬身告退。
一俟外人离去,我以手中折扇轻敲栏杆,汤饼应声近前。
我低低吩咐数语,汤饼望一眼对面,勉强说道:“请公子少待。”
言讫,他环绕栏杆向仆从甚众的邹家小姐行去。我饶有兴致,准备看对方的反应。
馎饦不赞成的皱眉:“公子意欲何为?”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置若罔闻,天理难容!”我笑着摇头晃脑。
汤饼的遭遇和店伙相似,未到小姐近前,就遭众仆拦截。汤饼恐打草惊蛇,并不露功夫,只在几步远外躬身垂手,嘴型微动替我传话。
邹小姐闻言扭头看我,我歪头,笑得张狂。她跪直身子,似有所动,身旁两名小僮拼命摇头。
最后却是汤饼带了先前那讨要仙鹤的小僮走来。
汤饼复命:“公子,对面邹公子遣了贵仆来回话。”
我点点头,小僮冲我的万福礼行到一半才意识不妥,转而揖手:“我家公子并不识得尊驾,不便来扰。尊驾既说与回雪楼东主系旧交,可否代为购得仙鹤,我家公子必厚谢尊驾。”
“本公子不缺银子,只因与你家邹公子一见如故,想交个朋友。既如此推拒,你回去罢!”
小僮情急,刚刚来向店伙买鹤一事就没办好,唯恐此番又办砸了。她咬了咬唇:“要不……请尊驾移步,自去与我家公子分说。”
我将酒杯引至唇边,自信的笑了:“本公子只晓招致,从不屈就。”
小僮又碰一鼻子灰,再次悻悻离去。
我笑着望向楼下,只等邹小姐来自投我网。
祖制内廷后妃须出自士、农正统之家,为工为商只算奇技末流,其女不得入宫。这也是为何王家邹家地连阡陌、金银如砂却不能与皇室通婚的原因。可规矩礼法既有人定,就要被人破。
一腔悲声猛地响起,原来唐紫雕任由戚欢劝酒,酩酊大醉中陡然恸哭。他箕坐于席,身子微躬,哭得难以自抑,似要割舍过往的某个人、某些事。
崔子梓和管鎏互相对视,眼神不安。
“这个人好奇怪,为何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我听得斜后方传出的刻意憋粗的声音,整衣起身,与“他”相互揖手见礼。
我淡然看一眼楼下:“大悲大喜,都是真性情。”
邹家小姐蹙眉不解,似她这般从未品尝过世间愁苦的千金之女,如何懂得这些?
我拱手请他在对面席褥就坐:“邹公子有礼,在下石璧。”
“尊驾怎知我姓邹?”
我看一眼她身侧侍立小僮,笑道:“长安城中,谁不知晓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的邹赤金邹家?”
闻言她扫一眼小僮,眼中有责备之意。
“石公子是读书人?”
“在下游商,每年往返京洛和西北之间,贩卖皮货。”
她点头:“难怪盛暑之际如此闲暇。”
“再过段时日就要忙了。”
她似有些信了:“石公子称与回雪楼东主系旧识,可购得楼中仙鹤,当真如此?”
“小事一桩”,我指了指楼下,“待进士团散后,石某带邹公子去见他就是。”
我和她正说话见,陡然一道人影冲向这边,汤圆汤饼立时拦住。
“十妹!你怎的跑来这种地方?!”原来这位邹小姐与我一样在族中行十。
骤然被道破女扮男装,邹十娘子脸色泛青。
我看来人锦衣丝履,商家子弟装扮,挥手示意二汤退后。
那人近前,先和我拱拱手,就坐在邹小姐身边:“十妹忘记我了?我是你元亨阿兄,薛元亨!”
我闻言望向他:“莫非是满城白银如雪的洛阳薛家?”
薛公子略显矜持:“正是,不敢动问阁下尊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