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重修《竹书纪年》
当康山。
思归去而未返，当归在当康山寻找一遍没有影踪，正在落寞归家之际，她惊喜地瞧见有人踏春草徐徐而来。
“哥哥。”当归失声喊道，继而扑入远志怀里。
“你说思归未归？”远志与当归交谈几句，听到思归未归后，抬脚往外走，又嘱咐道，“当归，就在家等着，我去找思归。”
冰山雪谷。
“思归在雪山之巅坐了好几日了。”有冰雪之灵望着雪山之巅的削瘦少年，朝雪灵述说。
雪灵“嗯”了一声，他还在斟酌是否要去问候一两句时，忽然眨了眨眼。冰雪之灵一族望向雪山之巅时，那里风雪骤降。
“敖玄前辈，”思归注视着降临在身边的伪神敖玄，并未起身，只拱手行了个礼，然后伸了个懒腰，平静道，“走吧。”
“登神长阶，很好，”伪神敖玄说着，注意着思归的脸色，思归的诧异显然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伪神敖玄也随意坐在雪山之巅，说道，“小思归，我找你，另有事情。”
思归认真地凝视着伪神敖玄，似乎是在确定，登神长阶当真很好？等到伪神敖玄确凿点头，他左脸写着失落，右脸写着劫后余生的欣慰，询问道：“敖玄前辈，别的什么事情？”
“重修《竹书纪年》，”伪神敖玄衰老不堪，依旧目光如炬，不过顷刻间如同老眼昏花的老人，两眼失去了神色，用足够的悲哀酝酿为叹息，叹息如同风雪，悠长绵延，将整座雪山之巅笼罩其中。
《竹书纪年》乃是相叟的毕生见闻，由白泽讲述，由相思编纂，合计五卷。
卷一，太古人间，这是相叟接触到最为古老的位面。
卷二，第二人间。
卷三，登神长阶。
卷四，魔族阴谋。
卷五，纸上人间，这一卷是相思私自加上去的。
“《竹书纪年》有太多疏漏，且并不完整，”伪神敖玄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又叹息一声，道，“况且，我们这个纪元本就不该和上一个纪元一样。”
“上一个纪元？”思归甚至不解。
“嗯，上一个纪元，”伪神敖玄与思归对视，陈述道，“小思归，我们的世界并非唯一，我无法预知到更早之前的事情，但在我们这个纪元之前，存在着另一个纪元。我对此深信不疑，并且并非是猜测。我预知到死亡的到来，也察觉到秩序的坍塌，这绝非人力能抗衡的，甚至神力也是徒劳。这并非预示着终结，而是新的纪元或许会开启。”
思归面露疑惑之色，他并不能理解伪神敖玄过分晦涩的话语。伪神敖玄也察觉到端倪，摆摆手，说道：“我们先回相地。”
春未回大地，万物未复苏，死寂的气息在初生之土漫延。
思归在伪神敖玄的教导下效仿当初他的父亲相思伐竹，绑竹筏，然后划着竹筏涉过相水，抵达竹园。
依旧是伐竹，思归有些困惑，一连几日，他一直在伐竹，竹园竹子已经取了大半，依旧不见伪神敖玄喊停，他忍不住询问道：“敖玄前辈，足够多了。”
“还不够，”伪神敖玄督促道，“伐遍初生之土竹林，编纂《竹书纪年》。”
思归哑然，《竹书纪年》五卷他烂熟于心，纵然是重修，如何需要伐遍初生之土竹林？
伪神敖玄并未开玩笑，接下来的数日，人族与妖族各自送来大批竹子，将整个相地堆得满满当当。老炎帝姜执说道：“敖玄前辈，初生之土的竹子伐尽了。”
妖族领袖春姑也附和，表示莽山莽林的竹子也尽数送来。两位领袖并未离去，他们似乎有心事，又不好说出口。
“享受最后的安宁吧。”伪神敖玄摆摆手，他佝偻如同一个寻常老人，等到老炎帝姜执和妖族领袖春姑离去后，他才招呼道：“小思归，制牍，烧至汗青。”
相地再无他人，只余下伪神敖玄与思归，一老一小，一神一人，老者形容枯槁，少者伐竹制牍。
老炎帝姜执再度造访相地时，相地空空如也，竹子与竹牍、伪神敖玄与思归尽数不见。
妖族领袖春姑面色凝重，询问道：“老炎帝，敖玄前辈这是？”
老炎帝姜执摇摇头，他疑惑不解，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我们？”妖族领袖春姑在思忖，她在思忖老炎帝姜执口中的“我们”是哪个我们。
“我们的神灵，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一切。”老炎帝姜执洞悉了春姑的心思，他悲怆万分。
“没有回旋之机？”春姑面露惨淡笑容，她指了指天穹，问道，“相思他……”
“敖玄前辈比我们看得远，也知晓得多。”老炎帝姜执当然也不愿相信，但伪神敖玄的表现确确凿凿，这位初生神灵忽然变得悲观，这种悲观气息很容易感染到他。
“尽人事，听天命，”老炎帝姜执乘风归返初生城，临别时与春姑对视，说一声，“保重。”
这是一个死寂的春天，就连初生城蹒跚学步的稚子都看出来与往年的不同。老炎帝姜执重回初生城，他并未从揽大权，初生城的帝君还是少帝姜太玄。铜山监狱震动，初代金灵丰粟如同一个梦魇，搅得初生城人心惶惶，在少阿的陪同下，老炎帝姜执进入铜山监狱，见到了被关押其中的初代金灵丰粟。
“死亡降临了，”初代金灵丰粟嘿嘿笑道，“你们的末日来临了，而我，永生不灭。”
老炎帝姜执以人皇境之威处决初代金灵丰粟，然而一切无济于事。初代金灵丰粟放肆笑道：“我是鬼神最为忠诚的奴仆，我的神灵苏醒了。你们的神灵，已经陨落。”
“鬼话连篇。”老炎帝姜执怒喝一声。
初代金灵丰粟不恼反笑道：“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就连敖玄都奈何不得我，何况是你，卑微的凡人？我早是死人之躯，死人，是不会死的。”
“召集巫祝境以上巫修，永封铜山监狱。”老炎帝姜执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