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天子坐明堂
《华夏法典》中《五典》正式听取各方意见，少帝姜太玄端坐明堂，十一巫祝垂坐明堂，十二司首领居十二小明堂，初生城守备军大统领与四位守备长巡逻四方，西街守备长由侯三暂代。
明堂前立有诽谤木，诽谤木下，可以任意抨击各位巫祝、首领，乃至帝君；敲响敢谏鼓，可以述说任何冤屈。
天子坐明堂，明堂前围观的看客不少，起初无人敢进言，在三位长者竭力劝说之下，依旧无人动容。
人群分开，两位近来在初生城名声如日登天的少年阔步而来，身后跟着东街守备军副守备长梁乐和费邈之子费礼。
费礼实在胆大包天与思归如出一辙，纵然他不敢去西街，但眼下却径直走到最前，双手各持一只鼓槌，似乎是力气不够，他放下一只，只双手抱着一只鼓槌，鼓声不算洪亮，却引得人人侧目。
少帝姜太玄走出明堂，初生城的鼓声，他继位两年可从未听闻过。
“有何冤屈？只管诉说。”少帝姜太玄却没盯着费礼，而是与费礼身后一些的思归对视。
费礼放下鼓槌，他察觉到了父亲的眼光，朝少帝姜太玄行跪伏礼。或许是害怕父亲的责罚，或许是被少帝姜太玄的威严所震慑，他回过头，与思归和许凶对视一眼，得到了鼓励，站直身子，朗声道：“帝君，草民有冤屈。”
“昨夜草民与未过门的媳妇出城游玩，遇到截杀。若不是许凶大哥与思归大哥出手相救，恐怕草民已经死了。”费礼察觉到了父亲的眼光，不算凌厉，却也不温和。
少帝姜太玄知晓此事，初生城守备军大统领轩辕少杜将十位恶徒的尸首和嬴虚二人都羁押回来，还有卖桐叶粑粑的疏离。
只是今日本是广听《五典》建议，且这件事牵扯的人实在太多，前因后果都还没水落石出。
“所以，”费礼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他朝少帝姜太玄行了一礼，道，“草民进言，关于《五典》，第一条当约束恶徒。”
说罢，费礼拱手后退，再没入人群之中，蹿到他父亲费邈身边，心虚道：“爹，你不会打我吧？”
费邈倒是宠溺地揉了揉费礼脑袋，说道：“我儿出息，我儿出息。”
有了费礼开先河，终于有人壮着胆子提建议，有好有坏，三位长者以巫力球一一记录下。
“帝君，草民连个家也没了，也要成为流民了。”
“帝君，我一块好皮子被压到两枚铜贝。”
“帝君，税收官已经收了税，凭什么还要被收第二次？还是五抽一哩……”
初生城的盛况空前，三位长者累，且畅快。历经三位帝君，数十年，人族在探索礼治与法治，追求美政的步伐从未停止。
民众并非愚民，不是瞎子，不是聋子，更不是哑巴。
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思归与许凶并非离去，两人立在大街上，看天子坐明堂，听万民进万言。
“许凶，我们是不是做了一件大事？”思归有些沾沾自喜，他猜测到外祖父炎帝有意让自己来初生城大闹一场，但并未猜到其实老炎帝姜执、少帝姜太玄、神农弓传人姜太初、三位人族长者鹿璇玑、嬴丑、姜禾从未停止过对美政的探索。
许凶面露淡淡喜色，显然与有荣焉。
“怎么凶许哥儿还不回来，”思归有些不悦，眼下的乐子只有探访尤文、尤果家的陶器铺子，他嚷道，“真想亲自去造访一趟。”
轻重缓急，思归还是拿捏得分寸，他只能耐心地等待凶许哥儿。
接连三日，每日少帝姜太玄听取四方民众建议，思归则去了姜太初家里，倒是享受了几日舒坦日子。
三日后，民众建议寥寥，嬴丑、鹿璇玑与姜禾三位长者整理民众意见编纂《五典》，少帝姜太玄召集十二司首领与巫祝商议黎牧一事。
小巫黎沮态度转变，主动出列道：“帝君，黎牧的确在近两年滥杀无辜，其罪当诛。”
黎沮的忽然转变倒是让少帝姜太玄有些惊诧，他不愿与九黎人彻底交恶，这件事只牵扯出黎牧和矮冬瓜董庸、乞丐头子项季、现任西街守备长侯三几人。
夜间，少帝姜太玄造访姜太初，席间说道：“大哥、思归、许凶，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姜太初不言，许凶也沉闷，思归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这件事绝不算完，追杀我那些人就不追究了？”
姜太初终于肯说话了，道：“这件事，黎沮的态度松动，无疑是有人提点，好让一切止于黎牧。他们这是在给我们施压，企图让我们不再追究。”
见到思归极度不悦，姜太初给他斟了酒，说道：“放心，你两位舅舅在，哪里肯让你受委屈？况且这一次要彻底肃清初生城的腐朽，岂能止于一个黎牧？”
“肃清初生城的腐朽，恐怕新老贵族要牵扯出大半，若是不妥当，恐怕将会是人族的灾难。”少帝姜太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君临初生之土，这绝非荣耀，而是负担。平天冠之重，外人是不会晓得的。
姜太初轻笑道：“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
少帝姜太玄依旧踯躅不定，所以他才会在九黎人黎沮态度改观后并未继续追究黎牧一事。
姜太初洞悉了姜太玄的心思，说道：“两年间，初生城民众流失近乎半数，再有个两年，恐怕初生城只剩下一堆新老贵族了。这是整个人族的城邑，绝非少数人的城邑。”
“初生城有病，得治。”姜太初最后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少帝姜太玄的忧虑。
思归吃了口酒，说道：“其实我来初生城，还有一件事。”
“我知道，”姜太初打断思归，说道，“所以我让你去寻访尤文、尤果家的陶器铺子。”
思归早有猜测，但并未肯定。得到姜太初的答复，他终于知晓了，尤文、尤果家的陶器铺子恐怕就与雪妖一族有重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