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生死·真伪(3)
秦炀不免感慨：“原来如此。诀微长老舍身以济天下，委实令人钦佩。”又道，“近来长安有些变动，国君称病，朝政由定国公与一干老臣代为处置。两位皇子蠢蠢欲动，京中风声鹤唳，三殿下不如早早回京，以免生变。”
“皇位的确紧要，但流月城一事关系天下苍生，不可袖手。”夏夷则淡淡道，“何况在下与人有约，要陪她看遍天下河川，不可食言。”
一旁阿阮注目夷则，听到此处，似乎暗暗松了口气。
秦炀沉默一下，叹道：“殿下性情中人，秦某自愧不如。”
夏夷则一笑置之：“贪心罢了。”
“结界之事，委实棘手。”闻人羽想了想，“三位高人无法聚集，可有别的法子？”
秦炀黯然摇头。
众人均是默然，过了一会儿，乐无异苦着脸说：“禺期倒是说过，昭明还缺两件东西，一是剑心，一是剑师。剑师也就罢了，剑心呢？剑心到底在哪儿？”
“通天之器可能查到？”闻人羽问道。
“须有相关事物，通天之器才能查证，昭明丢了，从何查起？”
闻人羽也觉束手无策：“若是禺期还在，他来自上古，或许知道一点儿消息。”
“慢着！”乐无异双目一亮，“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燃起一线希望。
“禺期没了，晗光还在，他的记忆或多或少会留在晗光剑里，只要使用通天之器……”说到这儿，乐无异咧嘴直笑。
“我懂了！”闻人羽恍然道，“用通天之器查证晗光，就能间接获取禺期的记忆！”
“正是！”乐无异启动通天之器，将晗光放置其上。
灵光透过古剑，闪烁数下，虚空中出现一人，衣发形貌，正是禺期。
乐无异又惊又喜，冲上去就是一拳：“你这家伙，怎么又活啦……”忽觉拳下走空，径直穿过禺期的胸口。
乐无异一愣，醒悟对方只是幻影，不由得徐徐收拳、怅然若失。
禺期幻影飘浮，沉默不语，闻人羽肘了肘无异，轻声说：“怎么获取记忆？”
“问他就是了。”乐无异兴致低落，无精打采。
“敢问前辈，”闻人羽面对幻影，“关于昭明剑心，您知道多少？”
“吾本为天界仙匠，当年铸成昭明，震惊三界，不料斩鳌之后，昭明崩裂。吾伤心欲绝，激怒伏羲，被贬谪人间……”
这段往事，除了乐无异，其他人均是初次听闻。禺期对于身世，一向讳莫如深，此时娓娓道来，众人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虽然知道他和昭明渊源极深，可也料想不到他就是当年铸造昭明的“剑师”。
“吾虽堕凡，初心不改，游历人间，探寻昭明碎裂之因。屡经劫难，吾才明白，碎裂之故实在剑心，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剑心统领神剑各部，心不碎，则剑不碎。然吾本性刚烈，剑心亦如其人，刚而易折，摧破强敌之余，亦会反伤自身。然吾平生自负，始终难以醒悟，求索不得，心中不忿，试图重铸昭明。谁想人心桀骜不驯，剑心也脱不了刚脆浮躁，凡间材质本就脆弱，晗光尚未出炉，就已四分五裂。吾恼羞成怒，纵身投入烘炉，阴差阳错之下，宝剑虽然铸成，吾却意外化为剑灵。
“吾困于剑中，浑浑噩噩，所遇剑主，不是凶暴剑客，就是铁血战将，个个秉性刚强，助长邪剑凶心。吾浪荡千年，知见无所长进，直至遭遇无异小友，刚柔并济，不同以往，吾与之朝夕相对，终于悟出‘柔能克刚，弱能御强’之理，如能集齐碎片，当可再造剑心、重铸神剑，了吾千年夙愿……”
听到这儿，众人无不感慨，禺期身世沉浮，当真古今罕见。
“禺期前辈，”闻人羽问道，“您知道剑心的下落吗？”
“吾有所疑，但无定论。”
“还请前辈明示。”
“昭明碎裂以后，神农将碎片分置各地。剑心藏处尤其隐秘，除了神农，无人知晓。究其缘故，剑心统御神剑，一旦获取剑心，收服其他碎片，当可事半功倍。柄、光、影三者，均由阮姓女子收服，若非剑心之力，焉能如此容易？”
众人回想以前种种，无不恍然大悟，目光纷纷投向阿阮。
阿阮一脸迷惑，痴痴地问：“禺期，你说、你说我就是剑心？”
“汝乃灵体，并非仙神。吾思虑良久，猜到若干因由——小女子，汝之成形，实赖剑心，汝之诞生，必与剑心干系极深。”
众人豁然有悟——倘若阿阮因剑心而生，那么收服昭明碎片，也在情理之中。
阿阮神色疑惑，一言不发。夏夷则见她神色，心中不胜酸楚，沉声道：“早先之事，阿阮早已不记得了。”
“不！”阿阮喃喃说道，“我记得！”
众人都是一惊，只听她幽幽说道：“出海时，我在海底，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到一座建在巫山水底的宫殿，那儿有许多白色的水草……我站在宫殿里四处张望，就我一个人……有个声音对我说‘我在这儿，你还不回来吗’。”
“谁在说话？”乐无异忍不住问。
“一个女子的声音，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闻人羽小心问道：“那水下宫殿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记得！”阿阮闭上眼睛，神情如梦如幻，“巫山一草一木，我都清楚地记得。”
“看来……”秦炀长叹一声，“你们得去一趟巫山。”
乐无异想了想，看向幻影：“禺期，如果你的灵体被昭明刺中，会有什么结果？”
“灵力断绝，无法凝聚，形如死亡。”禺期停顿一下，“倘若受创不深，灵力会深藏剑中、混沌不出。”
“还能恢复吗？”
“能！”禺期说道，“找到昭明剑心，剑心之力，或可使灵体成形。”
“如阿阮一样？”
“然也！”
乐无异点一点头，关闭通天之器，取下晗光，轻轻抚摸：“禺期果然还在剑里。我抱着剑，还能感觉到剑中灵力，很弱，很散，可又清清楚楚，他还活着，还活着……”说着眼中酸涩，强行忍住，脸上仍是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