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我姑姑说，不能和拿烟杆子的人说话。
华灯街上热闹依旧，萃楼里的命案似乎动摇不了这夜市的斑斓。
浮华门的巨大马车缓缓驶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似也不急着赶路般，倒行出了自己的节奏。驾马的乌鴴引鞭轻轻拍了下马的右臀，让车驶得更靠中心一些，好给两边的行人让出路来。
“这车也就只能在大道上走走，小街里还不去了呢。”唐璌松了烟杆，顺着连挑起的车窗纱帘一同放下，回头对独自坐在对面的顾红娘道，“好了，红娘，说说吧。”
那芳沐园的名角面露艰涩，几番欲言又止的挣扎过后，还是豁了出去。
听得唐璌原本把玩烟杆的手，也渐渐停了动作。
车子在辛夷客栈前停下。
乌鴴在外还在禀告，就听着青蝶银铃般的声音流淌着朝车边奔来。
只不过，这一次唐璌并未露面，她兴高采烈在门口迎接的，是一位面上还带着戏装的女子。
“你和青莺好生照顾着，给安排一间上房，她在客栈里和我们暂住一阵。”简良送人出来的时候，朝青蝶交代。
青蝶惊了一下，也没敢多问，便领着顾红娘乖乖巧巧地进去了。
在窗隙见着人入了客栈，简良才扣了扣马车的车壁，乌鴴又会意驾车，车轱辘便再次缓缓驶动，入了人山人海，隐入闹市之中，往江畔而去。
“枫儿，你为何方才扔那乐工？”唐璌直到近了江边快到下来搭游船了，才冷不丁开口，望向简枫。
简枫这孩子寻常都是捧着书自己在边上安静地读，偏这一次，顾红娘在车里说话的时候，她全程虽仍是坐在边上一言不发，手上的书页却未翻动一页，一路都听得很认真。
现下唐璌问起，她便抬头如一贯那样轻声回，“他的眼睛。像叔叔。”
唐璌闻言探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没事。这些烂柿子，我们一颗一颗都给摘了。”
简枫听着又点头，“行之哥哥没有杀人。他就比我走快了两步。”
恐怕是急着问顾红娘拿一枚金香玉。
“行之也会回来的。”唐璌说话的语气不似柔声宽慰，确实相当笃定的模样，“他就狱里收收骨头，看他下次还敢松开你自己先走。”
说话间，马车稳稳停当，简良率先下车后又回身展臂去接简枫和唐璌。
这江畔码头的游船上，已然亮了灯，似有个人影在里面端坐。
“老样子，还是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乌鴴得了令，应声颔首。
简良便携着唐璌与简枫，入了登了游船，让船夫开船。
唐璌步入船舱，却见伏子楚又是一脸气鼓鼓意欲兴师问罪的模样，不由笑道，“喲，谁又惹着我们家小王爷了？”
“谁是你们家！”伏子楚刚想起身，一动，就立刻哎哟一声，偷摸捂着半边屁股，又悻悻坐下，盯着唐璌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嗯？”唐璌面露疑色。
“你，”伏子楚用下巴点了点唐璌，又拿眼神瞟了瞟她腰际烟杆，“我姑姑说，不能和拿烟杆子的人说话。”
“长柳公主？”唐璌虽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又觉得有三分的有趣七分的好奇，“为何不能与拿烟杆的人说话？小王爷是不是被姑姑打屁股了？疼不疼？我有药。”
“要你管。大丈夫承些家法算什么。”伏子楚一昂头，“我看你拿着烟杆子却从未见过你抽，这烟杆怕是有什么玄机。”他盯了好一会儿，问，“莫不是暗器？你在江湖上还有别的门派？”
他这么一问，唐璌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连着后头的简良也忍俊不禁。
“承蒙小王爷抬爱。”她浅笑入座，一如昨夜那样与伏子楚面对面，“可惜小女都不会武功，又怎能使得暗器。”
“那你这烟杆是什么名堂，让我姑姑知了这般动气。”
“是我先父遗物罢了。留在身边，有个念想。”
伏子楚一愣。
坐在唐璌身边的简良也面色微微有异。他是头一次听说这烟杆的来历。
“这，”伏子楚面一红，“是我失礼了。”他说完顿了顿，又犹豫着开口，“不会是你爹和我姑姑……”
“呵，小王爷休要胡言，”唐璌拿着烟杆子往伏子楚肩头不痛不痒地敲了一下，“怎可败坏我爹名声。”
“你！”伏子楚被噎得一时讲不出话来，只得涨红了脸在那儿瞪眼。
“好了，今夜事多，我有些乏了，先说正事吧。”唐璌一副不同稚子计较的样子，摆了摆手。
“这样就说？不需要外头再找人歌舞，掩人耳目？”伏子楚颇有些不放心的意思。
“那小王爷真是多虑了。”唐璌笑答，“昨夜是顾虑小王爷的身份，和我们这些江湖中人要是保持些距离的好。可今晚一出这萃楼，世人都知道你与浮华门有私交，这游船，又有什么掩人耳目的必要？”
“原是为我啊。”伏子楚摆手，“那没必要。玉兰城只有我姑姑……”他话到一半又摸了摸自己屁股，偏着重心坐坐好，略去了后话，直言，“那顾红娘说什么了？”
“不用先说刘家的案子？”
“刘家你都剖了尸了，还有何好说？仵作认了，那一团子污糟的玩意儿，是在尸体肚子里变了质的肉块。这显然刘家是刚吃了饭没多久就遭人下手。蒙汗药下在食物里，等一家人全晕过去，再一个个吊起来放血。想来此人不但不会武，并且还与刘家熟识，有机会能在他家饭菜里下手。”
“那衙门准备怎么查？”
“先顺着蒙汗药来查。普通人贩子用的蒙汗药性劣，气味重，放在食物里很容易被察觉。我已派人往药铺去查了。”
“别捡着名贵的药材，多问些坊间百姓买得到，买得起的。”
伏子楚又愣了一下，一拍大腿，“我一会儿下了船，就去交代！”
简良在一旁唇角上扬，签了片桃块送去唐璌嘴里。
“那顾红娘那儿呢？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