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要是觉得我是一只逆来顺受的羊，那就大错特错了。”
遥远已经起草好了离婚协议书，她将戒指放在离婚协议书上，递给一头雾水的边战。
在摩尔的著作中，羊被称为天空的孩子，他们没有被造物赋予保护和捍卫自己的武力，仅有的自卫方式就是温顺与躲避。
遥远继续说道：“我既不温顺，也不躲避，更没有忍辱负重的能力。”
边战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遥远莫名其妙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遥遥，你是在梦游吗？“边战从来没有取下过婚戒，也从来没有取下婚戒的打算。即便安方元以腹中的孩子相要挟，他也没有就范。
”你现在心里一定存在着无数个问题，彼此彼此。先把名字签上，然后我们一起看看这是世界究竟怎么了。“
边战已经明白了。他每天提心吊胆，就是怕东窗事发，可是一切他都部署得极为妥当，不想还是被发现了，他恨自己低估了遥远：“你派人跟踪过我？”
“你不觉得是贼喊捉贼吗？我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只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姐姐——不，边战，你知道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签字吧。”
这太不明不白了。边战不签字。
“是不是太草率了？你连情况都不搞清楚，就起草了这么个玩意。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还是说你没有一点不舍。”
“在乎能怎样，不舍又如何？你已经想要离开了，我能让你不走吗？”
“你能！因为我不想离开不想走，你看我的戒指还在手指上，你还在我的心里。”边战抓起遥远的手放在他的心窝上，“遥遥，我知道你现在恨透了我，可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对不起，我爱你。”
“我给你。你说。”婚是非离不可的，但是既然边战还想垂死挣扎，遥遥只能冷眼旁观。
边战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他说她从来没有打算背叛遥远，只是心怀着对安方元的一丝愧疚才同她有了一夜情（其实他只说了一半，因为另一半是安方元能给他遥远不能给予的快感），没想到安方元使了手段，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让她得以怀孕。
“你愧疚？那你为什么当年娶我不娶她，这样两全其美，而现在你对她不愧疚了，那对我呢？对你一心一意爱你的妻子呢？”遥远发现冷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何时何地修炼到超然物外，举重若轻呢？
“那其实是因为你。遥遥，你知道吗，是你对人对事的善良与奉献，与不计得失的精神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我，把我从一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男人改造成一个有责任感有自省意识的丈夫。”
“但是你是我的丈夫，我改造你，不是把你改造成对别人负责因别人反省的人。”
“是，我知道。可是当年是我辜负了方，安方元。而且我们真的只是纯粹地makelove，而不是因为love，至少我不是。“
”做爱就做爱，你都能做了，何必还在乎说呢。“遥远以前从来不说这两个字，她总觉得充满色情与轻浮。
”遥遥，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吧。“边战将离婚协议书撕碎，用硬生生将戒指强行戴在遥远的手上。
”干什么你？“边战将遥远抬进跑车里，关闭敞篷，根本不回答遥远的问题，也不理会遥远的挣扎。
边战开车将遥远带去怀柔。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觉得自己必须放手一搏，不然他真的会在顷刻之间失去遥远失去爱情失去婚姻。
当遥远望着他的眼睛伤心欲绝的时候，边战就完全确定他即便失去儿子，也不能失去遥远。
遥远在很多年前和边战第一次约会地点就是在怀柔野外，那时的天空澄澈如碧，纤尘不染，湛蓝辽阔得看不到一丝浮云。遥远就是那个时候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她说：“对我来说好天气就是美不胜收的风景。”
那时候边战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再来看这样的天空这样的风景才明白此中有真意。
“遥遥，我们先暂且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当我求你。“
遥远没有再反抗，边战稍微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几日不见已经形销骨立的遥远，他天真地以为遥远的默许是回心转意的体现。
可是在遥远的心里，那不过是最后的晚餐。
即便是分道扬镳，她也想对边战温柔以待。
边战搭好帐篷，挽着遥远坐着静待暮色四合。时值深秋，他们不会留在外面过夜，可是边战还是想陪遥远看一看夕阳向晚。
山头被落日点染得隐隐绰绰，月亮对着夕阳，悄悄地露出梢头，缓缓地漂浮而上，不一会儿，月白色的弧状玉便像浮雕一样装点了悠远辽阔的东方，而蓝黛与绯紫交辉的西天还在挽留着不断挥动着衣袖款款离去的落日。暮霭的色泽让人惆怅与感伤，远方只剩残枝的杨柳不再依依，在无处不在的暮色中黯然神伤。
遥远看着眼中的景色，心中的悲凉像发酵的酒液一样，汩汩地冒着忧伤的泡泡，最后泡泡又变成无奈的沫儿。
也许人生就是充满了泡沫，五彩缤纷只是一时的梦幻泡影，灰飞烟灭才是最终的结局。
枯干的树叶落在眼前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迟迟不肯飘走，好像对此地还有无限留恋。遥远想住它一臂之力，可是边战识破了她的心思，夺走了遥远手中的树枝：“它心里不想走，你又何必逼迫呢？”
“对啊，不想走，为什么要逼她走！”
我不想离开你，你为什么要逼我？
边战无言以对。
遥远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强颜欢笑：“边战，你还记得《春江花月夜》吗？”
只要遥远对自己笑，就代表还有希望。边战点点头，轻声说：”我小时候总是把它和《清明上河图》弄混。以为《清明上河图》是张若虚是诗，《春江花月夜》是张择端的画。“
”小时候？有多小？“遥远突然希望他们就坐在这夜月中远离喧嚣白头到老。
”三五岁吧。你知道的我在不知道古诗的存在意义时就已经机械地把《唐诗三百首》背的滚瓜烂熟了。“
”是啊，你曾今还说，你升入初中之后就开始攻背大百科全书了。你再把土壤的生成过程背给我听听吧。“
遥远总喜欢边战背书给她听，因为这种最幼稚的行为可以让边战展现出短暂的天真烂漫与无忧无虑，遥远喜欢看，以前。
”好。“只要遥远一声令下，边战愿意爬天梯入苍穹揽星月。”你别笑啊。“边战于是正襟危坐。
“母质、气候、生物、地形、时间是土壤形成的五大关键成土因素。母质是土壤形成的物质基础和初始无机养分的最初来源。气候导致矿物的风化和合成、有机质的形成和积累、土壤中物质的迁移、分解和合成。生物包括植物、动物和微生物等，是促使土壤发生发展最活跃的原因。地形可以使物质在地表进行再分配，使土壤及母质在接受光热水等条件方面发生差异。时间是阐明土壤形成发展的历史动态过程，母质、气候、生物和地形等对成土过程的作用随着时间延续而加强。”
”一共四十一秒。上次是四十三。你破了纪录。“遥远看着手机计时器说。
“因为有你，我在变好，哪怕是在背书这百无一用的事情方面也是。”边战见缝插针逗遥远开心，可是以前百发百中，现在已经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