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陆沉家的空调越吹越凉，遥远这才发现原来是遥控器屏显还在夏天的制冷上。她盯着青色的制冷键和绛色的制热键，心中百感交集。
一进门的时候陆母说：“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开空调？”
遥远又想到了餐桌上的乌骨鸡，床上崭新的被子——虽然不知多少钱，但是可以说是倾其所有，这就是让遥远感动的原因。边战无父无母，但是有两位叔叔，他们都是上流人士，所以对出生农村的遥远一直持轻视态度，当然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和边战也是勾心斗角——边战的父母溘然长逝，他们作为弟弟，却没有得到一分好处，所以和边战貌合神离。
不过对他们的似有若无的冷嘲热讽，遥远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毕竟她嫁的人是边战，又不是边战的家族。何况，边战也不在乎他们。本来是不以为意的，可是今天受了陆家的盛情，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委屈突然又涌上了心头。关键是遥远受委屈却无人诉说，嫁给边战她爸爸本来就坚决反对——别人都想女儿嫁入豪门，但是安父崇尚门当户对，他觉得嫁给边战遥远会受委屈，所以遥远有苦从来不敢也不舍得对娘家倾诉，不然以她爸爸的性子，都可能亲自来北京为遥远上门讨公道；她也不喜欢对边战抱怨，他们叔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她不想火上加油。虽然两位叔叔都是利益熏心，可是说到底，也是边战为数不多的亲人，遥远希望他们都放下成见，成为真正的家人，而非因为身外之物，笑里藏刀互相算计。
“遥遥，你还习惯吗？”陆沉端了只凳子过来，坐在遥远的床畔。
“我都不舍得离开了。只有在我自己的家里我才有这种安然的感觉。见到叔叔阿姨，就像见到我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虽然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
何止是截然不同，那就是天壤之别，可是相同的是，他们都是质朴无华的，远比城里西装革履的叔叔锦衣华服的婶婶要赏心悦目——对啊，他们无须粉饰，就很美；即便都苍老了，依旧是动人的。
说着，遥远将陆母晚饭后交给遥远的玉镯还给陆沉。
“那是我妈送你的，出手的礼物怎么能收回呢？”陆沉不要。
“是给我，但是也不是给我的。是给你未来的妻子的，你以为就是手镯这么简单吗？快，收好了。“后面的话是用英语说的的，暖暖十分小心。
遥远大概能猜得出手镯的意义，所以她今天果断地收了，也就是逗老人开心，可是现在和陆沉单独相处，就不必装了，应该物归原主了。
”你不喜欢吗？家里也没有太好的首饰拿得出手。“陆沉知道遥远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他只不过是略施小计，让遥远收下这个为他媳妇准备的手镯。
”不是，只是这个手镯蕴含的意义太重了，我不能收。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种古朴的材质，而且上面的包浆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不信你摸摸。“遥远怕陆沉误解，就赶快表现出她对玉镯的喜爱，虽然她本来就对这只镯子情有独钟。也正是由于她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才让陆沉下定决心对遥远进行道德绑架，让她不得不收下这只镯子。
陆沉和遥远离得很近，遥远只顾展现手镯的纹理，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存在的那种你侬我侬的氛围——当然，这种氛围只不过陆沉一个人的自我陶醉，遥远丝毫没有额外的想法。
没有人能动摇她对边战的爱与坚贞。
在遥远心目中，因为边战，任何异性都对她形成不了吸引，遑论诱惑。因为心底无私，所以她做什么都落落大方，反观陆沉，因为他有其他的想法，倒显得束手束脚，格外谨慎，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非分的行为。但是在外人看来，那只是他对自己女朋友的不重视。所以陆父才会对他说那番话，就连陆母都趁遥远洗澡的时候劝儿子：遥遥未必比你的那个姐姐差，你不要辜负她对你的用心。
陆沉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陆沉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妈早已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但是陆母欲言又止让陆沉看不明白。
”妈妈，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母抿着嘴，往遥远那间卧室撇了一眼，又拍着儿子的手，欣慰地说：“真好，真好，真好。”
“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妈就是兴奋得睡不着觉。”陆母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陆沉和遥远再般配的人，她说他们是金童玉女。
陆沉苦笑道：“金童玉女。”
“看来妈妈对你讲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阿沉？”陆母将陆沉的苦笑当成不甘。
“妈妈，你误解了。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她，发誓，只是我，我只是——你就当我是不会表达。”
“真的？”陆沉从来不说谎，这一点陆母还是有信心的。
“说谎的话天诛地灭。”
“儿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偏激？既然你能这么肯定，就不必发誓。”对母亲而言，就算是不会应验的赌咒也是对儿子有所戕害的。
“我也是对她发誓。”陆沉觉得心里很畅快，他从来没有机会将心里的话讲出来，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虽然同遥远还是有着一墙之隔，但是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再说，妈妈来不是听你发誓的。”
“那是——”
“是这样——”陆母又开始抿嘴，她欲言又止的原因是难以启齿，“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老古董跟不上潮流，不好多说什么。妈妈知道，你们也不是那种，那种孩子，都是名牌大学生，知识分子，成年人，好孩子——”
“妈，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吧，现在你们还年轻啊。”
年轻？“妈，你是在说遥遥比我大两岁这件事吗？“
陆母哈哈大笑：“女大三抱金砖。我的傻儿子，你怎么这么不敏感。看来妈妈是多虑了。”
陆沉确实是不敏感，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妈妈支支吾吾想表达的是什么。照杨扬的话说，他就是一个傻子，不学习的时候。
”儿子啊，“陆母感觉这一刻是自从陆沉考上清华大学之后最开心的时候，”儿子啊，妈妈都想到抱孙子的事了。就连你爸爸，都容光焕发起来，好像他的病也会不药而愈。“
想到爸爸的身体，陆沉又苦上心头，之前他一直觉得他爸不近人情，每天对妻儿冷漠得就如同一个陌生人——简单说，他不喜欢他，父子的关系，有名无实。但是今天因为遥远，每个人都展现出深埋于心的柔情。
”爸爸，他似乎变了。“陆沉说。
陆母也叹了一口气，”你爸爸在学生时代就像今天这样子，妙语连珠，谈笑风生，到哪里都是一抹阳光。而且身上还有一种感染力。当年我不读书了，但是一想到你爸爸是那么优秀，就会鼓励自己一定要上进，方才没有放下书本。“陆母想告诉儿子，但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年岁大了，那些心里的话说出来就显得不合时宜。她只能换一种方式：”你爸，只是一直没有展现出他原来的样子，也许遥遥的身上有他的影子？“
”她？你是说那个女人？“
”不，我是说你爸爸自己。人的品质是不分男女的，遥遥就像当年的陆科伦一样。“
”妈妈，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爸爸的全名。“陆沉惊诧。
”或许我们这个家，“陆母往遥远的门瞅了瞅，”或许我们这个家，正在发生变化。“
如果遥远能早一点出现，那么一切一定会提前美好起来。
陆沉知道他妈的意思，”妈妈，都怪我。“
陆母不理解儿子的意思，”儿子，你爸爸那是积劳成疾，怪你干什么。医生说也不是完全无望，只要你爸爸还在，我们就等，等待就是希望。“
母子俩在堂屋讲话，遥远在里屋发信息，她睡的床是陆沉的，陆沉床上的味道让她感到亲切，可以说和自己身上的差不多，都是檀香的味道。这真是太巧了！但是，这是新的被子，按理说没有香味呀。这一点又让遥远捉摸不透。
“你再不回我信息我可生气了，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