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父的入狱让遥远心力交瘁，她知道安方元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但是为了父亲，她愿意低声下气求她大事化小，并且遥远知道求她的诚意就是和边战取的那张证书。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句话是当年她和好友考研时说过的一句笑谈，当时遥远专攻的是知识产权，而好友却决心成为一名离婚律师，她时不时会向遥远普及中国的离婚率以及其他的相关数据，那写意想不到的数据，让遥远吃惊也感慨良多，她当时就轻叹了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结婚红证离婚为绿。真是耐人寻味。
遥远委曲求全，但是安方元丝毫没有动容，她只轻蔑地给遥远两句话：不是自己的东西，抢走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算是物归原主，也难逃其咎；你是律师，不用我给你背刑法，但是你硬要我背的话，我勉为其难刚好记得一句，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4条。
安父是自首，被判了三年。虽然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可是遥远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同时也不能原谅边战——她知道边战恨不得将自己的父亲碎尸万段。
遥远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走着走着便晕厥了过去，因为安母已经失踪一天，至今音讯全无，她彻底奔溃了。遥远恨不得有一道闪电轰然劈在自己的头顶，她从她挚爱与敬畏的法院里出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原来在她心中神圣无比的地方充满了无奈和悲怆。这一路来，她所做的案子不多，但是从无败北，若不是因为家庭，她在业界也许还小有名气——所以说她做律师虽说算不上成功但也可以说不差劲，但是做女儿，她是绝对失败的。她让父亲蒙上不白之冤，又无法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法官，让他从轻发落。
关键是遥远的母亲进城，人还没见到，就人间蒸发了。
祸不单行，目前所发生的所有困顿，对遥远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遥远原本以为边战出轨便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和现在的处境相比较，那好像也显得无足轻重。
一切都是我自己无事生非，我为什么要让爸爸妈妈掺和到我自己的破事中？离婚协议书？为什么我不直接和边战去民政局，却用协议书这个幌子一拖再拖。离婚，回家，都么简单的事情，如果我能再干脆利落一点，这一切都不会急转直下。都是我自作孽。
安遥远，安遥远，安遥远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你错了，你错了，你彻底错了。
遥远醒来之后发现胳膊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额头上贴了两片药膏，至于胳膊上都是碘酒的味道。她觉得身上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她的手不自觉往腹部一摸。就在她呆望着天花板，眼泪像滚珠一样划落，双手紧紧互助扁平的腹部时，睡着的杨扬和经纬都醒了。
“你，你醒了？”杨扬开口问。
“是。”
“你还好吗？”
“好。”
“需要喝水吗？”
“不。”
简短的问题，已经让杨扬精疲力竭，他不知该该说什么，因为他要对遥远说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他说不出来，该怎么办？
那只好交给经纬。“奥，安姐姐，不，安，安，遥远，经纬有话对你说。”
遥远昏迷的时候，兄弟二人既祈祷她赶快醒来，又期望她不要太早苏醒，因为他们集二人智慧，也没有想到问题的解决之道——要不要在遥远身心俱疲的时候告诉她那三件事。
万一她承受不住，该怎么善后？
“你们把我送来的？”还没等经纬担当大任，遥远便开口了。
“是。”
“多谢，请回，恕我不能相送。“遥远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经纬手中的水被漠视在半空。
”那我们，走了？“杨扬似乎是得到了特设，不过他向遥远望望，遥远没有回答，然后又等待经纬的意见，经纬也没有回答。经纬也不知道是去是留是对是错是坦白还是沉默。
人生就是这样，林林总总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出了病房门的经纬看到灰白色走廊上灰青色的影子觉得人生如梦。
他们心惊胆战，充满负罪感，步子很小，步调很慢，以至于一分钟后只走了不到七步。以至于在房间里失声痛哭的遥远的嚎啕声对他们来说等同于震耳欲聋。
两个人愣了一秒，同时又不约而同转身，飞快地冲进遥远的病房。
遥远因这两个不速之客而再次压抑自己的伤悲与苦痛，蒙起被子抽噎。她的抽噎声比嚎啕声还让人心疼。
手足无措的经纬和杨扬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这个女人现在正在深渊里受苦，他们非但无法解救她，反而还能让她自己坠入更深的地狱：就是那三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走。请你们走，可以吗？“
杨扬决定豁出去了。”安遥远，我有话想对你说。“
”请原谅我说不愿意倾听。“遥远的头仍然没有出来。
”安遥远，我真的有话想对你说。“
没想到这一次，遥远的头果断露出来了，”那说。“她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抹去，眼睛红的发亮，面色苍白，只有嘴唇仍然闪耀着与生俱来的光芒——当然，可能是被咬过的原因。
她瞬间展现出的英勇果断让经纬和杨扬又不寒而栗。
”我们是想说，经纬，我们想说什么来着——“
很明显他们又开始犹豫了，这种怯懦又推诿的状态让遥远不胜其烦。”还是想说一说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这个好说。经纬和杨扬有事找遥远，知道今天开庭，便在法院门口等遥远。然后因为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没来得及跟上遥远的步伐，结果等他们赶上遥远的时候，她已经倒地昏迷了。
”还是让我说吧，你们有急事找我——或者说要告诉我什么重大的事情，于是去找我，不想在我出来的时候得到了一件重大消息，因为那件事又是涉及我的，于是你们不得不改变计划，否则这两件事加起来可能会让我撑不住，等你们想好了之后，我便出事了，而且不仅是皮肉之伤这点小事，所以现在你们才会先是欲言又止，然后又闪烁其词。对吗，我的分析？“
杨扬和经纬想不到遥远这种时候，思路还能如此清晰，洞察力还能如此透彻。更加想不通，凭这样的智商会被安方元那个女人碾压。
”对。“”不对。“两个人的反应是一致的，但是答复却背道而驰。
”对不对你们知道，那三件或者更多的事情你们说不说，都随意，因为我自己也可以调查。不过，如果现在不说，那请走，并且，走了之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不过，我还有一点声明，要是你们觉得我现在还会因为什么奔溃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人的心只会死一次，命也只会有一次和你若即若离的情况。“
话都说到这份上，杨扬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便如实相告。
第一件事，经过他们的明察暗访得知，给安父打匿名电话坦言边战出轨的就是安方元，而引导安父去安方元的住所也和安方元本人脱不了干系。
第二件事分为上下，上是受杨扬委托的朋友调查出，安母消失之前在安方元的公司附近出现过；下是据各种蛛丝马迹表明安母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第三件事是遥远已经怀孕四十多天，但是因为她操劳过度加上意外跌倒，胎死腹中。
”还有吗？“第二和第三条遥远大概都猜到了，只有第一条是她没有想过的。听完之后，她原本以为心似已灰之木的身体已经刀枪不入，但是杨扬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她竟然仍能感受到万箭穿心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