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惶惑的潜伏(4) - 食色 - 苏建新王磊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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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惶惑的潜伏(4)

“我认识你,上年秋上交公粮时。”眨巴眼不甚友好地瞥着金云鹤,说:“粮所是干啥的?不就是收粮卖粮的吗?既然你们把粮食送上门来了,我们就照收了,放心,我们一分钱也不会欠国家的。”

金云鹤思忖了片刻,解释道:“这可是民兵的专用粮啊。”

“民兵?哼哼……”眨巴眼露出了一脸坏笑。“要是解放军,那得另说,民兵嘛,不就是跟我们一样的庄户汉吗。我们好多人家里都断粮了,你们粮管所不能光买不卖吧?世上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金云鹤故意扭下头去,回避着他。

“那好,”眨巴眼也转回身去,鼓动着他的追随者,“乡亲们,既然粮管所送粮来了,咱不能不领情呀。那不,秤在车上,咱们自己动手,把好秤,收好钱,别让粮管所的同志交不了差呀!”

经他煽动,人们齐呼啦地围上了马车。小锤子见金云鹤无动于衷,抱着大枪一下子窜上了车顶,对着眨巴眼喊道:“眨巴眼,你可别胡来,这可是民兵军训的专用粮!”

眨巴眼满不在乎地迎着小锤子的枪口挺了上去:“你这个小锤子,还是百草村的种吗?你瞧瞧,你爹你娘都在后头呢,你给我滚开!”

小锤子打量了一下众乡亲,又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金云鹤。而金云鹤就像是没看到小锤子,默默闭上了眼睛。

小锤子有些恼火,把大枪一收,气呼呼地说:“都为好人,我也不管了,反正都是左邻右舍、老少爷们。”

钱天宇听说征来的粮食被抢购了,先是背后破口大骂金云鹤,然后又气冲冲地找到了区委马书记。

留着长发的马书记有一个习惯性的表情,遇到了复杂的问题,喜欢左右眼一睁一闭,这样思考,好像能抓住问题的阴阳面。现在,他又重新现出那种神态。从区委书记的角度,他觉得这事儿不好直接判定是非,因为民兵这头很重要、很原则,群众那头也很重要、也很原则。你想,群众忍饥挨饿,党和政府是有责任帮助解决的,再说,这事儿闹大了,对他这个区委书记是极其不利的,除了透露了真实的民情,还反映出党委和政府工作的不作为,因此,他面对慷慨激昂的钱天宇,除了那样怪模怪样地思考,再就是哼哼哈哈,不作明确表态。当钱天宇申诉时,马书记就好言相劝,当钱天宇逼迫时,他就会把脸一抹,威严地责问对方:“天宇,你这是让我表态,还是逼我表态呢?”

钱天宇忙不迭地说道:“你看你,你看你马书记,我哪敢逼你呀,我,我只是,只是……”他始终没说清楚“只是”。

“这样就好,”马书记也转怒为乐,打着官腔对他说,“你跟金云鹤之间的矛盾,你们可以自行化解嘛。好了,我还有事,你忙去吧。”

出了马书记的办公室,钱天宇就暗暗发起了誓:金云鹤,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19、从天而降的情人

钱天宇就像童话里的狼先生,遇上了老虎装孙子,见到了兔子装老子。

平衡来平衡去,他觉得自己应该变成金云鹤的老子。尽管金云鹤的老婆有一些背景,也不太好对付,但金云鹤没有啥政治资本,不过是一个普通职工,拿下他,不会有多少困难。自幼熟读兵书的钱天宇认为,整治金云鹤,最好是借刀杀人,只要上纲上线,让他背上一个政治罪名,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从长远来看,收拾金云鹤,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有一条人命横在他俩中间啊,金老掌柜的死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直埋藏在他的心里。

怀着这个想法,钱天宇对金云鹤也就格外上心了。

这天,在车站巡逻的小锤子报告了一个消息:“有一个俊姑娘,出了站就打听金云鹤,我们上前盘问她,她说叫海花,是金云鹤的未婚妻。人家金云鹤早就有老婆了,再冒出这么一个来,不是麻烦吗。我们想来想去,就把她带到了民兵指挥部。”

钱天宇暗暗笑了,他觉得机会来了!

民兵指挥部就在区委大院的后头,紧挨着钱天宇的宿舍,钱天宇三步并两步,来到了指挥部。一进门,他的眼球差点飞了出来:这是一个羞羞答答,却又风韵十足的女性,她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毛呢大衣,略显惨白的瓜子脸上,闪动着一双动人魂魄的眸子,她朴素而又时尚,令人过目不忘。

钱天宇先是跟海花装模装样地寒暄了一通,又对她说:“海花啊,咱俩虽然没见过面,但我早就听说过你,你在长岛开过粮行,我在长岛受过培训,论起来,我们还有些情分,因此呢,你远道而来,我就不能把你太当外人了,可有些话,我实在……唉,怎么说呢……”他闪射着精明的眼光,瞟着海花说道:“海花同志,这里是民兵指挥部,说话也不太方便,要不,到我宿舍坐一坐吧。”

到了宿舍,钱天宇带着一腔怨恨的情绪,添油加醋地向海花透露了金云鹤成家的消息。

然而,钱天宇的挑唆,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目的,海花波澜不惊,只是流露出了一脸的无奈。

就在他诧异的当儿,她开口说道:“我不怨他,只怨我的腿太慢了。他离开了长岛,我应当尽快去追他,可是,可是养父又一病不起。等给老人送了终,云鹤的信儿也就断断续续了。我去了青岛,找遍了大街小巷,也没看见他的影子。直到今年入了冬,才……才知道他返回了老家。唉!我不为别的,就为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啊!”后头的话,她几乎是哭出来的。

“这个金云鹤也太没有良心了!”钱天宇愤恨地骂道。

“你可别这么说呀,”海花极力纠正着他,“谁那么遂心遂愿啊!”她垂着头,悄然抽泣着。

趁着这空儿,钱天宇贪婪地打量起了海花。她弯长的睫毛,素净修长的脖子,还有那柔美、孱弱的形体,无不让他心花怒放,销魂荡魄。

他在考虑着更加接近她的理由。

有了!

他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海花,就在海花伸手迎接时,他借机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背。海花有些愠怒,猛力抽回了被抓的那只手,说道:“钱干事,谢谢你了,我要走了。”

“走?你向哪走?”

是啊,向哪走呢?钱天宇的问题很实在。

海花起了身,却不动了。

这时,钱天宇自责地说道:“海花,刚才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啊!事情是这样的,你来找金云鹤,可人家已经成家,你再掺和,不太好吧?你看这样行不,你既然想看他一眼,那就先住下来,西边民兵指挥部有个小套间,你就暂且在哪里落脚吧。”

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打饭票,拍到了海花跟前:“现在实行的是供给制,吃饭靠饭票,你就跟着我一起吃区委的大灶吧。”

海花想了半天,努着嘴说:“不用吃你的饭票,我还有钱,养父的粮行变卖了,处理完了后事,还节余了一些。”看来,她在朝着钱天宇引的路上走。

“也好,也好!”钱天宇转过身去,从一个柳条箱里给海花找出了一床被子:“海花,我这里有一床部队上发的新被子,你拿着,反正我也是单身,用不着。”

海花心存几分感激,走到他的身边去接被子。可就在俩人递交被子时,钱天宇又死死抓住了她。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床被子,面对着面,一个拼命抓手,一个拼命挣脱,但挣脱却是一种没有声音的拉扯。这个时刻,最要命的就是这种忍让和沉默,它往往会给男人以错觉或误导,钱天宇干脆顺着对方的手臂,一下子将海花抱了起来,他喘着粗气,低声诉说道:“海花,你不知道,从我一看到你,就,就……就被你……你找的那个男人,已经有老婆了,你还能咋样啊?我是个单身,大小也是个干部,只要你肯答应我,我……我一辈子对你好!”

窘迫疲惫的海花压抑着内心的火气,警告钱天宇道:“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了。”

“别,别!”他赶快松了手。在当前形势下,出了作风问题那可不得了,重则吃枪子,轻则开除公职。

松开了海花,钱天宇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看手表,对海花说道:“也快吃午饭了,你先过去铺铺床吧,铺好了,跟我到食堂里去吃饭。”

“那多不好意思啊。”海花轻声说道,“先借你个地方住,吃饭,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呀,都新社会了,还这么封建啊。好,要是有人来问你,你就这样告诉他,说你我,是表兄妹。”他扁长的眼里透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笑。

海花寻思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安置好海花,钱天宇眼睛滴溜一转,突然想起了谭老黑。

一回到家,金云鹤就发现李素琴的脸色不对劲儿。她拉着脸,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像是经受了什么折磨。

金云鹤审视着妻子,偏偏不开口询问。经验告诉他,对这种爽快的人,一旦产生了疑问,最好让他自己来透露,那样会更生动、更具体。果然,李素琴忍不住了,她“嗖”地掏出了一元钱,拍给了丈夫。

“去,割肉去,包饺子。”

接过钱后,丈夫望着妻子,问:“这不年不节的,包什么饺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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