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争执起君心偏护痴情恨命运难违
夜衾潺轻轻下了阶,与夜惹尘擦身而过。夜惹尘不屑地别开了脸,说了句“卑鄙”。
夜衾潺自是知道他在说今日靖王府的事情,但她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只轻轻一笑。明知无用,那便不做解释。
出了殿,她身后的夜悄顺手掩上了门,并为她披上了披风。夜衾潺没说话,由着她给自己整理。
她只久久注视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灯火出神,忽又似喃语般地说道:“那灯火好生明亮,你看,即使远隔千里,还是阻不断它们的光芒。”
夜悄没有回她,只轻轻说道:“殿下,你累了,早些回去罢。”
夜衾潺轻轻一笑,低下了眉眼:“是累了……回去罢。”
不远处,昭宁公主府的车驾已缓缓行来,夜衾潺回头看了眼灯火依旧通明的素心殿,黯了眼神,在夜悄的搀扶下上了车。
黑色的天幕下已是白光乍现,眼见将要破晓了。
昭宁公主府。
静和殿内。
夜衾潺一袭白纱,站在窗口静静地望着天边的寥寥晨星。
忽得一股淡香溢入鼻中,轻柔而缠绵,夜衾潺不禁精神一振。转头只见一身鹅黄衫子的夜歆岚正坐在桌边吟吟浅笑,手边是一个绣了一半的岚霞香囊。
夜歆岚,岺朝七公主。自小有不足之症,素有“病仙子”的美誉。自先后离世,她便随了长姐,也就是夜衾潺一起住在了昭宁公主府。
夜衾潺看着眼前的纤纤少女,脸上的线条也不禁柔软了下来:“你怎么起来了?!这夜虽是过去了,寒气却还是在的。太医可是已嘱了我的,叫我千万要小心,仔细别叫你染了风寒,免得病情又反复了。快回去躺好。”
夜歆岚自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眼神黯了黯,抱歉地启唇一笑:“对不起,长姐,我只是想着你这么早便醒了,想来昨夜也是没睡好的,就想着给你……”
夜衾潺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过了床边的被子,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角,阻住了她的话头:“抱歉,是长姐的不是,长姐没控制好情绪,没吓着你吧?”
夜歆岚默默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岚儿,其他的你不必在意,只消将身子养好便可,另外的,自有我和父皇,嗯?”夜歆岚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顺势躺了下去,并给夜衾潺留了位置。
夜衾潺却帮她拉上了帘:“岚儿你再睡会儿罢,天也快破晓了,昨夜父皇召了惹尘,现下也不知怎样了,我也需早些入宫才是。”
夜歆岚闻言眼神黯了下来,却仍乖巧地点了点头:“长姐你去罢,叫父皇小心身子,你自己……也别太累了。”
夜衾潺心头一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拉上了帘。换上精美的宫装,拿起椅背上的披风,疾步登上马车,夜衾潺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初晓的帝京带着一种难得的安静,如一个尚在春闺的少女,平淡而优雅。街上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少数几个商贩在为今天的生计准备着。
夜衾潺的车驾行在长街上,咕咕的车轮轧地声在这安静的时刻显得异常空洞。夜衾潺一身宫装,此刻正端坐在车内,时而也会轻启车上的帷裳向外面的街上看去。
入目一片祥和,却不禁叫她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场惨案。
那是一个夜,一个血色的夜,她此生都难忘记的噩梦。不过那亦是她最值得庆幸的日子,正是因为那个夜,叫她遇见了夜歆岚。这些年来,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那场动乱,是不是一切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但每每思及此,夜衾潺却只能是摇头苦笑。
正想着,她的思绪被宫门外的侍卫的询问声打断了。她不禁低下头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了。
素心殿前,夜衾潺遇见了夜惊寒。那守门的侍卫见她来了,忙向她行了一礼,如此一来夜惊寒也看见了她。夜衾潺没有看她,只走向了那侍卫,沉声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那侍卫恭敬地说:“回公主殿下,夜小姐执意要面见陛下,臣等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先将她拦下了,唯等陛下或殿下处置。”
夜衾潺闻言不屑一笑,挥退了那侍卫,转身看向了夜惊寒。夜惊寒倒也不卑不亢,冷冷地直视着她毫无波澜的眼。
“东宫太子妃已定,夜小姐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我皇室,只承认苏府的大小姐苏静鸢为我岺朝的太子妃,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夜惊寒闻言冷冷一笑,语气中也是满满的寒意:“你就这么肯定夜惹尘会从了你们的安排?!别忘了,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我!”
夜衾潺却发出了一声嗤笑:“爱你又如何,他始终是我岺朝的太子。既然生在皇家,哪还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力?!不论是为国为家,他都由不得自己。”夜惊寒闻言陷入了沉默,许久后轻轻低喃了一句:“这不公平。”
夜衾潺没有理她,只不屑地转过了身,抬手推开了素心殿的殿门。
夜惊寒见状也不纠缠,只默默转过了身,发出了一声苦笑,离了素心殿。夜衾潺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了一闪,终觉着心里有些抑郁,默默闭上了眼。待她再睁开眼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忽得殿内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夜衾潺心头一紧,正准备推门,夜惹尘却从内大力地推开了门,反惊了夜衾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夜衾潺仍本能地出手拦住了他。
谁知夜惹尘竟一把甩开了她,他眼中的暗波流动着实叫夜衾潺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了?父皇……”
谁知夜惹尘根本不待夜衾潺说完就低喝道:“滚开!”夜衾潺当下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被夜悄拉住了。看着夜悄眼底的深沉,夜衾潺终是松开了夜惹尘。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转出辇路,夜衾潺又不禁看了看素心殿大开的殿门,默默叹了口气。当她的脚方踏进殿门时,却听见殿内传来了一声宫女的惊叫:“来人呐——”
夜衾潺心头一紧,忙冲进了殿内,入目却是一片惊红——
夜惹尘一身白袍随风飘动,策马疾驰,也不顾途中的行人,只一味向前奔去。终于,在宫城的门外,他追上了夜惊寒的马车。
他的马越过了她的车,阻在了她前面,勒紧马绳,强行逼停了她的马车。也不等夜惊寒的马车停稳,他便足尖借力,轻身上了她的马车,一把扯开了车帘,看见了里面一身流纱裙的夜惊寒。
也不顾她当时的诧异,他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感受着他灼热的气息,夜惊寒反手拥上了他,并示意车内的诗音出了马车。但此时她却又有些恐惧了,因为她拥着他的手,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
他在颤抖!
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刻到如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但她并没有多言,只更加紧地抱住了他,因为她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些事,他不愿说,她也不多问。
诗音下了马车,此时已不宜再上去了,而一行人拦在帝京街上,又造成了街上的混乱。随后赶来的向心担心这些事情给宫中落下把柄,并牵了夜惹尘的马,一把将诗音拉了上去,想叫车队调转方向。
但诗音一个女子,平日也只跟在夜惊寒身边,哪会这些射御之术,顿时吓得花颜失色,脚下一软,几要跌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