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他和伊莲都被召到王后房里。对蓝斯洛来说，他带着一种快乐的感觉前去见她。现在的他，正在回忆桂妮薇昨晚是如何托称身体不适，离开国王的房间，在黑暗中召唤她的爱人。那双经常暗中帮助他们会面的手领着他的手指蹑手蹑脚来到指定的床上。虽然亚瑟的房间就在隔壁，必须保持安静，他们却在一股热情的温柔中尽其所能获得欢愉。自从发生伊莲的事之后，这是蓝斯洛最快乐的一天。他觉得，只要他能说服他的桂妮薇与国王断得干干净净，让整件事情公开，那么仍有维持荣誉的可能。

桂妮薇看起来僵直而严厉，脸上是完全褪去血色的苍白——不过她鼻翼两侧各有一个红色斑点，看起来像是晕船了。她独自一人。

“原来如此。”王后说。

伊莲直视着她那对蓝眼睛，而蓝斯洛像是被人射中似的停下了脚步。

“原来如此。”

他们站在那里，等着看桂妮薇下一步是要开口说话还是会就此死去。

“你昨晚上哪去了？”

“我……”

“别说了。”王后尖叫起来，她移动手，他们可以看到她手里握着一条手帕，已被撕成碎片，“叛徒！叛徒！带着你的娼妇滚出我的城堡！”

“昨晚……”蓝斯洛说，有股绝望在蓝斯洛心中旋绕，但两个女人都没注意到。

“你不要跟我说话。别对我撒谎。滚！”

伊莲平静地开口：“蓝斯洛爵士昨晚在我房里。我的侍女布莱珊趁暗带他来的。”

王后指着门，用手指比出戳刺的动作。她一边颤抖，头发一边开始往下滑，看起来十分骇人。

“滚出去！滚出去！你也是！你这禽兽！你怎么敢在我的城堡里说这种话！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承认这种事！带着你的情夫滚出去！”

蓝斯洛呼吸沉重，定定注视着王后。他可能已经失去意识了。

“他以为他是要去找你。”伊莲双手交叠，顺从地看着王后。

“老掉牙的谎言！”

“这不是谎言，”伊莲说，“我没有他活不下去。布莱珊帮我伪装的。”

王后摇摇晃晃地跑上前，想要打伊莲耳光，但那女孩没动，像是希望桂妮薇打她。

“骗子！”王后尖叫。

她跑向蓝斯洛，他双手抱头坐在一口箱子上，眼神空茫地看着地板。她抓着他的披肩，又拖又拉地把他往门的方向拽，但他一动也不动。

“所以你教她说这些？为什么你不想个新的故事？你可以给我有趣些的说法啊，你以为那套陈腔滥调还会管用是吗？”

“珍妮……”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抬起眼睛。

王后想要吐他口水，不过她从来没练习过吐口水。

“你怎么敢叫我珍妮？你全身上下都还沾满着她的味道。我是王后，英格兰王后！我不是你的娼妓！”

“珍妮……”

“滚出我的城堡！”王后用她最高的音调尖声大叫，“永远都别再来！不要让你那张邪恶、丑陋、野兽一般的脸出现在这里！”

蓝斯洛突然大声对着地板说了一声：“加拉罕！”

然后他把手从头上放下来，抬起头，让旁人看着她方才所说的那张脸。那张脸带着一种惊讶的表情，一只眼睛的视线歪斜。

他用一种比较平静的语调说：“珍妮。”但他看起来像个盲人。

王后张嘴想说些什么，不过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亚瑟。”说完他开始大声尖叫，然后跳到窗外去——那是一楼的窗户。她们听见他冲进灌木丛，树枝噼啪断裂，接着他一边跑过树林和灌木丛，一边发出某种颤抖而响亮的叫声，像是出猎的猎犬。那嘈杂的声音随他远去逐渐消失，留在房中的两个女人陷入一阵沉默。

伊莲现在的脸色和王后先前一样苍白，但仍站得笔直维持着她的骄傲。“你把他逼疯了。在这之前，他的心智本来就已经很脆弱了。”

桂妮薇一句话也没说。

“你为什么要把他逼疯？”伊莲问，“你已经有了一个好丈夫，还是这块土地上最好的男人。你是王后，你有你的尊严与快乐，还有一个家。我没有家、没有丈夫，而我的尊严也消失了。为什么你不让我拥有他？”

王后依旧沉默。

“我爱他，”伊莲说，“我为他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这孩子日后也会是全世界最优秀的骑士。”

“伊莲，”桂妮薇说，“离开我的宫廷。”

“我这就走。”

桂妮薇突然抓住她的裙子。

“别告诉任何人，”她口气急促，“刚刚发生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如果你说了，他就完了。”

伊莲把裙子拉了回去。

“你认为我会这么做？”

“不然我们该怎么办？”王后大叫起来，“他疯了吗？他会好起来吗？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该做点什么事吧？我们要怎么说呢？”

伊莲没有停步回话，但她在门边回过头，嘴唇颤抖。

“是的，他疯了，”她说，“你赢了，你得到他，但是你也毁了他。你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他？”

房门关上，桂妮薇坐了下来。那条破破烂烂的手帕从她手中落下。然后，她开始哭泣——那是缓慢、深沉、毫无掩饰的哭泣。她将脸埋在双手中，悔恨地颤抖起来。（那位从不在意王后的波尔斯爵士曾经这么对她说：你的眼泪真是可耻，你只在一切都于事无补的时候才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