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十三）
苍穹之巅。
“你真要这么做？”苏漠蹙着眉头看着帝俊上神，虽然他极力隐藏却还是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颤音，“你就没有想过要是季忆知道之后，会……”
“苏漠，你觉得何为永恒？”帝俊打断了苏漠口中为说完的话语，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微微仰起头看着此处繁华的星辰，帝俊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是难有的轻松，“盘古真神出生就天生神力，却在世界初开之时就死去了，他说不定并不知道我们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可他化作了山川河流，化成了这个时间的一切，只要六界不毁，盘古真神的存在就能算是永恒。”
“你是你，盘古真神是盘古真神，”苏漠摇了摇头，“盘古真神虽化作山河庇佑六界，可让他来做天帝并不一定有你做的好，就像现在，你就算散尽所有的修为也无法创作出这样的世界，你……还是放弃吧。”
“我并未想要做成盘古真神那样的，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帝俊垂下了眼帘，笑着道，“只是非常不巧的和盘古真神是同一种方式。”
“今天是你的渡劫日。”苏漠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不忍，“你以为选择了今天季忆就看不出你会死去的真正原因么？”
“九十九道九天玄雷，塑造一个真神之身，”帝俊上神依旧没有回应苏漠口中所说的，而是看着上空的暗涌，“可我早有真神之实，也不在意这虚名，重塑真神之神的力量应该可以给这六界做一些改变，而且，”帝俊垂下眼角看了“苏漠，我活的够久了。”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舍弃了不灭的神魂、至高的力量、你所拥有的一切一切，也不能做出任何的改变。
“这不是你选择死的理由。”苏漠摇了摇头，“你的方法也过于冒险，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也……”
这个存在的可能性太过惨烈，苏漠连说出口都不愿，好像……好像只要说出口了就真的成真了。
苏漠没有说完的话帝俊怎会不知道，可是，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不过，他活的也够久的了，他花了几十万年都没能改变的事情，也许旁人可以很轻松的解决的？他的死怎么可能改变不了任何事呢，整个天界都是按照他的指示在运作，他的死至少能让天界颠覆，让漫天仙神思考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应该待在六界的顶端。
这样就足够了，只可惜……
帝俊转过头看在现在他身边的苏漠，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就像苏漠说的那样，他不可能用自己的死解决一切。
毕竟他连苏漠都拯救不了……
“苏漠，你总认为你是我的一股执念，认为你所做和你想做的事情都是我控制你做的。”帝俊想不出什么而已说的，却有不忍什么都和他说，苦思了一会请冷的声线裹满了严厉，“因为你觉得你就是我，还是我不需要剔除掉的一部分。”
“难道不是不？”苏漠冷冷的笑了一声，挑挑眉毛，“而且就算你今天死去了，我也不会死，只要你的神力存在于这时间一天，我就会存在着，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夺走我的生命，因为……”
“我残存于这个世间的神力会不断的为你重塑受损的身躯。”帝俊上神把苏漠没说完的话接过说完，嘴角的挂着的是嘲讽的兄容，嘲讽的却是他自己。
枉他教会了季忆种种，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苏漠……
帝俊上神摇了摇头，把那些想说的话全部咽回到了肚子里，毕竟有些道理不是你告诉他，他一下就明白了的，属于苏漠的岁月还很长很长，这些他想说却无法开口的话语，他终有一日会明白的吧。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帝俊上神闭上了眼睛，“你真的不愿坐着天帝的位置。”
“我不适合。”苏漠看着帝俊上神，“我没有仁慈的心，也不会为万事万物着想，我是执笔官，习惯了冷眼旁观，我这一生不管能活多久，能做的都只有记录。”
帝俊上神本想说什么，可是原本安静的苍穹之巅突然想起了滚滚雷响，帝俊抬起了头，看着他亲手所造的璀璨的星空全部被乌云遮了住，雷鸣电闪之间是嚇人的阴暗。
天劫是逃不过的，不管躲到什么地方，只有落下才算完事。
帝俊的衣服被吹得鼓了起来，竖起的发髻又被狂风吹散了，苏漠用袖子遮着才能勉强睁开眼睛，帝俊上神却迎着风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帝俊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说……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漠，”帝俊上神垂下了眼帘，“你觉得你是我，那你就是我吧，我的真神之力无法消散，我会尽数寄存在你的身上，从今日之后，你就是漠神，你就替我守着季忆吧……”
“把自己觉得麻烦的一切全部丢给别人！这就是你的做法么？！你是人师怎能如此不负责？！”苏漠看着说完话的帝俊就要往前迈步，心下一急，顾不得此刻靠近帝俊太过危险，伸手一把拉住了他，怒吼的声音中全是质问，“你明明什么都没有教会我，就这样急着去死真的可以么？！”
“轰隆——”
几乎就在苏漠说完的那一瞬间，天空中第一道九天玄雷就劈了下来，此时的苏漠并没有可以抗衡的力量，第一下就晕厥在地一般的帝俊上神倒是震惊了一下，他看着晕厥在地的苏漠，不知为何嘴角竟然付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劫难……
帝俊上神做出了结阵把苏漠圈在了其中，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一道一道的承受着从天劈下的九天玄雷。每一道雷落下，就能看见有充满灵力的光点往苏漠的体内汇聚，而帝俊上神的身躯则一点点的透明……
帝俊不停的在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咒语，那变成透明的身躯并未就此消失，而是一点一点被冰冻了住，冰块一点一点巨大起来，就算从外看也很难看得出帝俊上神就在这其中。
九十九道雷落下的时间是那样的漫长，昏厥在地的苏漠没清楚的听见所有声响，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听着那落雷的声音，他默默地在心中数着落雷数，奢望着的帝俊上神并没有去做那些蠢事，可以安好的凭自身的修为度过雷劫，成为真神。
可这一切，真的只是奢望而已……
苏漠可以活动的时候，帝俊上神的雷劫几乎已经结束了，可苏漠并未看到被玄雷重塑的神身，所见的只是巨大的冰块，在冰块之中能勉强的看到有透明的人影。
“师尊！”
苏漠瞪大的眼睛，一下冲了过去，他拼命的拍打着冰块，甚至使出了不少的法术想要把帝俊救出来，可这冰块却把他所施的法尽数吞噬了，如同吞噬九天玄雷的力量一样。
“情是无法捏造的，是无法假装的，从前的你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因为你并未感受到这些，所以一直都是冷冰，觉得万事万物都和你无关，可现在的你已经知道了。你有爱着的人，有着自己的欲望，如果你只是我大的一股执念是不可能有这些的啊……我这一生最大的荣耀就是教出了季忆，最大的遗憾则是没有教好你。不过，就算我死了季忆还活着你也活着，总有一日你能从她的身上学会那些所欠缺的东西，也许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想坐上天帝的位置吧？”
已经被冻住的帝俊上神模糊看着冰块外的影子，明知道苏漠不可能听到还是在心里这般说着。
“轰——”
几乎在最后一道九天玄雷落下的触到包裹着帝俊上神冰块的同时，这结实的冰块就碎裂了，连同其中的帝俊上神变成细小的冰花，朝着苍穹之颠的唯一的入口飘洒了出去，它们飘散的速度是这样的快，以至于苏漠伸手，连一片冰花都无法握住。
苍穹之巅很快又恢复成了原状，苏漠却半跪在团云之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一句话也说不出。
帝俊他……他真的选择牺牲自己了……
“师尊！”
就在苏漠不知所措之际，他突然听到了季忆的声音，他连忙四处张望，并未看见季忆的身影，刚想以为这是幻觉，就听见了哭号，他踉跄的站起了身子往苍穹之境走去，刚出了结界就一下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那由帝俊上神等幻化成的千万片冰花并未消失或是飘散，而是围在了季忆的身侧，好好的把她包裹在其中，因为季忆蹲下了身子悲伤的哭泣着，这些冰花也飘的很低，那轻轻的飘晃姿态如同是在安慰季忆一般。
虽然苏漠不知道季忆此时为何会在此，可他却知道，此时的季忆认出这些冰花就是帝俊上神，也知道了帝俊上神会化作冰花的原因，她定是为了这个赶回来了，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