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十一）
季忆曾经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第二次去到妖界的场景。
那一日阳光很暖人，熏风习习，扬起了她并未束起的发。此时正处春季，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绚丽，处处充满了勃勃生机。他环顾着周围的美景，折了几枝那粉桃拿在手中，转身的澄澈的眼眸中并未有一星半点的留念。
就算去往妖界之后她要很久很久不能再瞧见这样的美景了，也不觉得可以。其实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妖界会变得更美呢？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步伐也忍不住加快了。
她回来了，虽然从离开的那一日起她就想着要回来事情，可为了这一日她筹备了太多太多，等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就算妖界的入口就在不远的前方她都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
季忆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按捺不住心中欣喜她小跑了起来，宽大的衣裳被带着起来鼓囊着，季忆却并不在意，甚至加快了脚步，她嫌穿在脚上的鞋子过于麻烦，一边跑着一边脱了下来，遇上溪流也并未停下，而是起身跃了过去，乍一眼看上去如同的展翅翱翔的鸟儿。
她并没有选择腾云，而是早在百里之前就徒步走了来，强压下心中的喜悦与兴奋，就算恨不能马上就进入妖界，她却还是一步一步的踩下了自己的脚印。
跨越两界的瞬间，原本光彩亮丽的世界一下变得黯淡无光了，晦暗之中充斥着腥浓的血味，从干涸的地缝之中流出凶煞气压得人透不过去，可这样的转变并未让她觉得不安。
因为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方，一抹火红身影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
“我回来了。”浅浅勾起了嘴角，季忆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钟离溪。”
那火红的小东西身子一僵，有些不可信的看着季忆，脸上的表情从惊喜慢慢转为震惊。
“喜欢么？”季忆有些喘，努力的平复着气息，歪头看着他，温柔的声线有些颤抖，“我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名字。”
“钟离……溪……”小狐狸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像是思索这名字中所蕴含的意思，“钟爱的钟，不离的离，珍惜的惜？”
季忆摇了摇头，“溪水的‘溪’。”
“溪水的‘溪’？”
“变化多端世世代代流淌的水，也是不知源自何时无名水流的意思。”季忆笑着解释道，“如同你一般。”
“所以你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钟离溪还在思索着。
季忆轻轻点了点头，“喜欢么？阿溪？”
钟离溪仰头看着他，因为这一声放弃了思考，“只要是你给我取的就喜欢。”
钟离溪，是季忆帮他取的名字，也是这一世的她想告诉他却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钟离溪——终将别离请珍惜。
“还有，阿溪，我回来了。”季忆往前走路了几步，抱着双膝蹲在了钟离溪的身边，像是不满钟离溪忽视这一句一般，把最开始说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希望得到他的关注，“我回来了！”
“嗯？”钟离溪笑了起来，把爪子放到了季忆的脸颊上笑着问道，“你有离开过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并不知道？”
季忆瘪了瘪嘴，钟离溪却当做没看见，“没有正在道别过的离开对我来说不算分离，所以在我看来你并没有离开过。”
就算这话说的好很好听，季忆却还是不满钟离溪没有因为自己的归来而欢呼雀跃，为了向这只狐狸表明自己的此刻的心情有那么一点不佳，她甚至撇过了脑袋，不让钟离溪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钟离溪把季忆的不满看在眼里，却不打算说出那些因为她回来的而感到的激动的话语，怎么说，他知道她会回来的，真是因为这一点，他这几十年来一直在此处徘徊着，知道她会来，所以他会等，这样理所应当的事情，需要什么特别的话语来回应么？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在进入的妖界的一瞬就能看见他，钟离溪觉得，这是比说着‘欢迎回来’更好的回应。
可她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了，有些无奈的钟离溪垂下眸子看着季忆拿在手中的东西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花么？好漂亮。”
“嗯！”仅是一句话，那淡淡的不越快就从季忆的脸上消失了，她笑嘻嘻的看着钟离溪给他介绍着手中的东西，都像是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生他的气来着：“人界正值春季，这桃花开的甚好，因为你并未见过我就折了几枝来给你瞧瞧。”季忆伸出手把这桃花枝放到了钟离溪的面前，“我同你说过的，这花开在树上，花期时很繁密，站在树下，只要有风拂过，就嗅到淡淡的花香。”
“这就是……桃花？”
钟离溪看着它，本想伸出爪子去触摸，却在即将触到的那一瞬停了住，他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眼里虽然是惊喜与好奇，却并未在动手摸一摸，或是凑上前嗅一嗅。
季忆把这些看在眼里，有些不解的侧歪过头看着他。
“我碰到它……它会不会就枯萎了？”钟离溪问的小心翼翼。
“为什么？”季忆却非常不解。
“因为……我是妖啊。”
听着钟离溪的口中的这句话，季忆的鼻头突然觉得有些酸酸的，她俯下身一把拥住了钟离溪，“不会枯萎的，阿溪，相信我，就算是妖界，也能开出这样的美的花来，它不可能永远这么一片晦暗。”
“我相信你。”钟离溪愣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温柔的道。
天界，天佑殿。
“你都跪了一个月了。”帝俊上神看着跪在大殿之中的苏漠，终于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要是师尊不愿告诉我答案，就算是十年我也会跪着。”苏漠低垂着眼眸声音格外的坚定。
在一月前，季忆第二次前往妖界的时候，苏漠曾经问过帝俊上神一个问题，帝俊上神并未把答案告知于他，而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此，未得到答案的苏漠就长跪不起，每每有路过的师弟师妹以为这是师尊得对他的惩罚，就算关心也不敢上前询问，这样眨眼就是一月。
“你也是仙人，执念为何这么深？”帝俊上神还是回避开了苏漠的提问，神态语气皆是无奈。
“我本就是师尊的一股执念化成，”苏漠抬起了头看着帝俊上神，咄咄逼人道，“别说是仙人了，大概连人都算不上。”
“苏漠！”这带着自嘲的语气的句子听的帝俊上神狠狠叫了他一声。
“难道不是么？”苏漠笑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嘲弄，“师尊是天帝，执掌这六界中颇多杂事，不能为自己而活，所思所想皆是为了这芸芸众生，可就算是仙神也有欲望也有杂念，师尊为了让自己做好这个所谓的天帝剔除掉了多余的思想，就连那不服输的执着都被你拿掉了，你用它造就了我，我是师尊的另一个自己，又和师尊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我只是师尊不要的东西，你又何必让我有思想？”
“你不是我的一股执念。”帝俊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你是苏漠，你就是你。”
帝俊心中清楚这一点。就算苏漠是他造就出来的，可他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存在，帝俊想要给苏漠解释，却又不知从哪儿开口，能回应的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不住的叹息。
“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并不重要，”苏漠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带着冷笑看着他一直尊敬仰慕的师尊，“我只想知道季忆口中可令妖界复苏的办法是什么？”
“此事你知道了能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其实在苏漠上一次询问的这件事的时候，帝俊上神就知道他心中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来询问他不过是向他求证而已。
“也对，”苏漠扬起嘴角笑着的道，“不管我知不知道都会去妖界把季忆带回来的的，虽相处的时日不长，可我也不会冷血到看她死在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