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番外二十二
卡修尔那天最后是跟崖会泉一起睡的觉。
继深刻领会到不能把小男孩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玩之后,崖会泉发现他也不能把卡修尔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睡觉。
——因为他根本难以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老实睡觉。
“如果我不来开门查房，你准备做什么？”崖会泉问小男孩这句话时，卡修尔已经连人带他的小被子一块,被打包回了哥哥的房间。
不得不说小男孩是真的很好带，崖会泉当时无言以对,看起来仿佛想把面前活力四射的小崽子打晕,而睡了半小时就超效充能的小男孩不仅毫无危机感，还在床上玩。
百里专门给卡修尔调整过床垫软度，让客房的床充满弹性的柔软，小男孩可能把它当成了一张弹床，乐此不疲地把自己摔进去又弹起来，在半空变着花样四仰八叉。
然后他就被“制裁”了。
又一次被床垫弹起来，五岁的小男孩像个会吱哇乱叫的球，他等着再次“滚”回床面，忽然的，下方的床却主动追上了他。
崖会泉面无表情地一伸手臂，同时牵起两头被角，把小男孩的小被子变成了一个简易兜子,半空截人,三下五除二套了卡修尔进去，就这么把人卷走了。
一直到回了自己房间，心累身也累的哥哥把打包回来的弟弟往床上一抛。
卷着卡修尔的“被兜”在床上滚了滚，通过被面的鼓动能看出小男孩正在里面扑腾,没多久“被兜”就扑出了一个豁口,里面钻出一只小炸毛。
“哥哥，这是你的房间吗？”卡修尔一点也没介怀自己被一被子套走的事，他可能还觉得很好玩,钻出来后像是小动物一样甩甩脑袋，把遮挡视线的额发直接晃去一边，然后很新奇地左看右看。
崖会泉问了卡修尔那个假如他没来查房，对方会干什么的问题。
小男孩充满期盼地连答带问：“我会自己去玩呀——哥哥，你是不是带我来你的房间里玩？”
“……”满脸写着“你看我像想玩吗”的哥哥说，“我带你过来睡觉，距离近一点，方便监督。”
“咦
？”卡修尔竟然就还敢面露疑惑，他很奇怪地说，“哥哥，可是我已经睡过觉了。”
花了一点时间，完成了一回令人更心累的鸡同鸭讲，崖哥哥便总算才弄明白，在这位卡修尔小弟弟的心里，只要眼睛闭上，再又睁开，无论中间这个过程具体持续的时间有多短——或者多长，便都算作已经“睡完一觉”。
而都已经睡完一觉了，怎么就不可以继续玩了呢？睡觉的任务明明已经好好完成了呀。
孩子的思维角度格外清奇，也格外理直气壮。
但凡是崖会泉此刻精神更好一点，有富余的精力，他一定就要给小家伙上一课，非帮这常识认知存在缺陷的小崽弄清什么才叫“好好睡觉”不可。
然而崖会泉真的困。
卡修尔精力十足的样子衬得他更加疲惫，他只希望小男孩也能像家里的人工智能一样，最好有个一键待机或一键禁言的控制口令，可以立即乖乖躺下静音。
“……你不是说不想变成星星吗？”没力气讲道理的哥哥想了一小会，搬出了自己之前讲的睡前恐吓……哦不，睡前故事。
卡修尔对这个故事很捧场，马上“嗯嗯”点头：“对，我想留在地上！”
崖会泉即将说出这辈子都还没说过的话，不可避免地提前开始尴尬，但他一边尴尬，一边又还是忍住了一身疯狂往外冒的鸡皮疙瘩，他尽可能“随意自如”地说：“你没达到故事里的‘好好睡觉’标准，所以如果不赶快躺下，继续睡觉，还是得去天上，也就……还是会离我很远了。”
听听他在说什么玩意！
把话一讲完就开始后悔的青少年感到窒息，他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完成了一次自我谋杀。
卡修尔听完这话，先呆呆地看了崖会泉片刻，像是在努力理解哥哥的意思，而他这个没有回应的沉默空档对崖会泉来说简直要命，让哥哥尴尬程度急速升级，就差快要纵身跳窗，连夜逃离这个“噩梦之地”。
赶在崖会泉真的连夜跳窗前，还好卡修尔就说话了。
“我知道了，哥哥。”小男孩经过仔细思考，做出了重大决定，“为了留下来，我选择睡觉。
”
一桩简单的睡觉问题被弄得像个关乎宇宙和平的大难题，卡修尔是很喜欢玩，但他认为哥哥比玩重要，还是离对方更近的事比较要紧。
崖会泉本来以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哪怕这个人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小，毕竟也是多了一份体温，一道呼吸，他习惯独自睡觉和独享私人空间，可能会对此很不适应。
然而出人意料，做了难以入眠准备的他睡得很好。
卡修尔也真的是个矛盾的小男孩，他吵得时候非常吵，大半夜还精力旺盛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头疼，但躺在别人身边，他意外的不吵人睡觉，可以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以至于崖会泉第一次带孩子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把这事忘了，他不经意一伸手，忽然摸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暖烘烘的玩意，一大清早心率狂飙，被吓了一跳。
等到再带小孩睡觉的第二晚、第三晚……崖哥哥便逐渐习惯了旁边有小孩这件事。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无形之中默许了卡修尔入侵他的地盘。
“不是闭了眼睛再睁开，就能算已经睡完一觉。”带孩子睡觉的某一晚，崖会泉抽了个空，终于完成了他的“健康睡眠”教学，“每个人都必须睡够基础睡眠时长才能保持健康，像你这样的低龄儿童需要的时间更长。”
教学途中，崖会泉看着乖乖坐在面前的卡修尔，小男孩连手都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摆出了认真听讲的姿态，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忽然间便感到十分纳闷。
“你父母没和你强调过小孩子要好好睡觉吗？”崖会泉问，“你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半夜醒了就玩，也没人管？”
“因为爸爸妈妈也没有好好睡觉呀。”小男孩回忆了片刻后回答。
崖会泉：“……”
崖会泉说：“你的父母也不好好睡觉？”
“对。”卡修尔对自己的回忆非常确信，他点点头，“我在家里也是半夜醒了就自己玩，爸爸妈妈他们也会在半夜玩，不过他们玩的时候通常不带我玩。”
小男孩讲得一脸天真无邪，还透露了自己曾半夜试图去找父母玩，结果发
现他们似乎顾不上自己，于是又悄无声息自个走了的经历。
崖会泉一开始神色诧异地听，听着听着，他表情微妙起来。
等卡修尔天真单纯地把经历讲完，他发现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抬了一只手，已经默默盖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