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芳洲
如安梓纯所料,沈惠侍在处所躺了一日起不来,这耳根也总算清净了不少。
原是说好今晚请安悦昕来毓灵苑用膳,却闻安悦昕不仔细弄伤了脚,安梓纯原是想往丛芳阁去一趟探病的,可那丛芳阁还住着两个她最不愿见的人,便只叫性子和婉些的映霜去递个话,以表安慰,省的含玉脾气急,见了不该见的人,再闹出些动静来。
安梓纯中午睡下,到了傍晚十分才起,因昨夜绣了一夜的铭旌,只觉的眼花脖子酸。寻思着出去走走,想自打回府之后,还没见过芳洲,便着小厨房准备了几道好菜,打算去芳园一趟。
身边少了个盯梢的,安梓纯也觉的自在了许多,想着在行宫里过惯了拘束的日子,眼下在自个的地界上,行走说笑难不成还要畏首畏尾的。
虽是傍晚到的芳园,可一入院还是被眼前花团锦簇的场景所吸引。眼下快到了冬日,正盛放的花朵并不多,可晚菊和山茶开的正好,或娇黄或艳红,叫人一阵恍惚,仿佛直接越过了冬日到了春日似得。安梓纯看出,院里新移植过来几株腊梅,想来即便到了冬日大雪封门的日子,这腊梅盛放,芳园还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爹爹看来真的很看重芳洲肚子里的孩子,若再添个儿子,芳洲在府上的地位便也稳固了。
安梓纯正寻思着,芳洲得了丫环通报,也赶紧迎了出来,见了安梓纯原是要行礼的,安梓纯却忙摆手,“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何必拘着这些。”
芳洲依旧是从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可单从面容上来说,是比从前丰腴了不少,或许也因少出门,总觉得白皙了些。眼见芳洲的肚子已经显怀,安梓纯十分欣慰,这孩子在曹氏的阴谋之下本是活不成的,幸得王院使救护,才保全了下来。想着世上,许多事情都要靠缘分,也得听天命,芳洲虽从前在曹氏的眼皮子底下过的艰辛,好在眼下苦尽甘来,只要能平安诞下孩子,往后的日子必定遂心顺意。
“若知道郡主今儿要来,一定吩咐下头多烧几个好菜迎您。”芳洲眼下虽得势,却不忘本分,在安梓纯跟前依旧谦卑如初。
安梓纯闻此,淡淡的笑了笑,问道:“悦明呢,怎不见他。”
“这会儿该是在邵师傅那里,悦明那孩子勤勉,天不黑是不会回来的,到苦了邵师傅,日日都教到这么个时辰。”
安梓纯得了这话,很是高兴,却也担心悦明小小孩儿,身子顶不住,只道:“悦明好学本是好事,可再好的学问,也比不上一副好身板,等回头我再给悦明请个师傅教他习武,男孩子家弱不禁风,总是不好的。”
芳洲得了这话,甚是感激,忙谢过安梓纯便急着迎她进屋去了。
芳洲迎着安梓纯去内室的榻上坐着说话,安梓纯见屏风架子上挂着安盛轩的衣裳,想着爹爹眼下该是常常宿在芳园的。
想着尽管娘亲已经亡故多年,可爹爹依旧顶着个驸马的头衔,根本无法续弦再娶,曹氏眼下已然不成了,身边只芳洲一个,也怨不得爹爹将心思都放在芳洲一个人身上了。
“昨个儿郡主回府,我本是要亲自出门迎的,可老爷那头有吩咐,不许我出芳园,我才——”
“我哪有怪你的意思,若真的小气不高兴,这会儿便不会坐在这儿了。”安梓纯说着,想芳洲既提到了爹爹,她大可顺势问上几句,便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爹爹的身子可好?”
“老爷原本身子就健壮,只是这些日子与少爷置气,气急之下会咳嗽几声。”芳洲回道。
安梓纯昨儿个原也听陆华璎轻描淡写的提过一句,倒是不知事情究竟如何,遂问道:“大哥虽是庶出,却也是家中长子,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爹爹也不会真的生气。”
芳洲听安梓纯这么说,忙摇了摇头,“郡主不知,老爷这次可是动了大气,原是要撵大少爷出府,再不许他回来的,还是看在少夫人的面上,才没真的撕破脸。”
安梓纯得了这话,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淡笑说,“什么大事,竟惹得爹爹如此动气。”
芳洲原是不喜在背后说嘴的人,可眼前这人是安梓纯,只为讨好,也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郡主不知,少爷的确是有些过分,不但常从太学旷学,还趁老爷不在的时候,潜入老爷的书房,将老爷珍藏的几幅极爱惜的字画拿出去典当。老爷原也不知是给谁拿去了,只当是出了家贼,生了好大的气,除了郡主院里的人和倦勤斋里的人未动,其余府上的人,连门房的都不差,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亲自盘问过了。却不知少爷装的好,还帮着一同盘问。到底没个结果,还是着杜伦到行家处一一打听,才晓得是少爷将字画拿出去典当的。”
安梓纯原也晓得安悦晖是个窝囊废。可心底到也善良,分得清是非,不想眼下竟变成这般不学无术之辈,想来要去行宫之前,她便因安悦晖以天合早产为由骗银子之事,与安悦晖发了好大的火,不想这人死性不改,还敢再闹出这样大的事来。想来也是无可救药了。安梓纯寻思着,便应了一句,“大哥也真是,怨不得爹爹要动气了。”
芳洲闻此,亦应和道:“谁说不是,这还不止,太学原因少爷没有参加旬考,要将他逐出,老爷护犊情深,头次动用了关系,才勉强保少爷留在了太学,谁知少爷依旧吊儿郎当,每日不过去半日,便不知所踪了。”
安梓纯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惊讶,这并不像爹爹素日的做派,便问道:“大哥如此,爹爹也不管?”
“老爷想管,也没法子,一次老爷发怒,请了家法出来,谁知少爷掏了匕首,先在自个的腕子上划了道口子,说是他若死了,爹爹便成了杀子凶手。老爷哪担得起这罪名,许是彻底心死,往后也就放手,彻底不愿理会了。”芳洲说着,口气中透着些许惋惜,一瞧便是真的心疼安盛轩来的。
“太不像话了。”安梓纯光用听的,就十分气愤,恨不得现在就拿了安悦晖来狠狠的给他几个嘴巴。头次后悔当初轻纵了天合,若她当日没为天合说情,只叫那丫头被曹氏打死,想来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了。嫂子虽也有些脾气,但说到底也是个正正经经过日子的贤妻,论样貌论身价,哪点配不上大哥,竟不知大哥是不是魔障了,竟被一个天合收了心魄去。
可安梓纯这会儿到底不能断定安悦晖如此是不是天合挑唆的,她虽不爱管闲事,却也由不得贱人搞得公主府家无宁日,回头真得找个机会往别院去一趟,瞧瞧这天合是不是由人变鬼了。
见安梓纯脸色不好,芳洲有些急了,忙道:“原是我多嘴,不该与郡主说这些,惹得您烦心,是我的不是。”
“哪能怪你。”安梓纯说着,声音放柔,脸色也恢复如常,“若不是你,谁还会老实与我说这些日子府上的乱事,我昨儿个原也是见过大嫂的,她只提了一嘴也没详说,想来是怕丢脸。”
“是,少夫人也不容易,自从郡主去了行宫,少爷就鲜少回府,少夫人既要掌一府之事,又要照看筠熙小小姐,心力交瘁,实在可怜。”芳洲说着,面露悲戚之色,似是对陆华璎眼下的遭遇感同身受。
“嫂子是好人,我岂能由得大哥如此轻贱她,总得给她个交代才是。你只管安心养胎,外头的事也只听听罢了。”安梓纯说。
芳洲闻此,点了点头,“今儿个能与郡主在一处说说话,我高兴,素日里只能在夜里见着老爷,老爷原也不是多话之人,我只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闲暇里无事,便给孩子缝制些小衣裳,好打发晨光。”芳洲说着从矮几底下取出个小包袱来打开,取出一件件绣工极好的小衣裳,拿给安梓纯看。
安梓纯见着这些小小的衣裳,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意,称赞说,“姨娘的手真巧,针脚细,缝的又平整,即便都贴身穿,也不会硌得慌。”
芳洲一听安梓纯唤她姨娘,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多少年了,郡主从来都没这样叫过我。
“姨娘的绣功这么好,不如回头教教我,我这几日赶巧也在学着做女红呢。”安梓纯笑着,举起了一双虎头鞋,又称赞道,“这鞋子真是好看,想我那里还有一盒子珍珠,回头叫映霜送来,嵌在这虎头鞋和虎头帽上,一定更好看。”
“小娃子而已,怎就这么娇贵。”芳洲说着,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悦明从小过的辛苦,眼下我好不容易又得了个亲弟弟,一定要叫他从小就娇生惯养,一点不能委屈了。”安梓纯说着,对这双小虎头鞋真是爱不释手。
芳洲得了这话既欣慰又有些不好意思,轻抚了自个的肚子说,“怎就知是个男娃不是个丫头。”
“丫头如何,小子又如何,我只知是我的亲弟妹,必定加倍疼惜就是了。”